夏雨敲着制甲营的铁腥味,龙弈刚拎起件 “鱼鳞甲” 往甲架挂 —— 甲片竟 “哗啦” 掉了三片,指尖摸过甲边,还能感觉到毛刺(是掺了三成薄铁皮的劣甲,砍一刀就会穿,还会磨伤皮肉)。案上的《制甲配额册》沾着未干的铁屑,“北境与甲山部落共分夏甲四十副(鱼鳞甲二十副、皮甲十五副、藤甲五副,均经‘三锻三铆’,防御坚固)” 的 “二十副” 被改成 “十五副”,篡改处盖着枚仿甲山部落的甲纹印鉴,而真册按阿婷父亲《制甲秘录》该有的 “甲纹”(用铁汁调墨,遇雨会显淡黑铁线纹),在这本上只晕开团墨污。
“部落的守城队呢?” 阿婷突然拽住个擦甲的杂役,那甲的甲绳竟不是牛筋做的,用手拽还能感觉到弹性差。杂役手里的布巾掉在积水里:“今早去守城门的守城队,到现在没传回消息!还有……” 他指了指甲库,“昨晚入库的五副鱼鳞甲,今早少了三副,地上只留着甲山部落的皮靴印!”
苏雅突然往甲片堆跑,药箱撞在锻甲炉上发出闷响。她用银簪敲了敲甲片,声音发脆(好甲该是浑厚的 “铛” 声),又用检测水涂在甲边,水瞬间从透明变成淡红(薄铁皮反应):“这甲片是薄铁皮压的!箭头都能穿透,还会生锈!” 她又拽了拽甲绳,绳结竟直接散开:“是麻线混了胶!穿半天就会松,甲片全掉光!” 她转身看向龙弈,眉头拧成疙瘩:“萧衍不仅想让我们制出废甲,还想让部落守城时没甲护身,逼他们以为是北境私藏好甲,故意断他们的保命物!”
项云的铁枪突然往甲堆后一戳,穿粗布短打的 “甲吏” 吓得跌坐在铁砧旁,怀里掉出的不是锻甲锤,而是张画着甲山部落城门防御图的羊皮卷。老将军踩住羊皮卷,却见那甲吏突然往营外爬:“别信归降兵的甲匠!萧衍抓了他的女儿,逼他在守城文书上伪造‘北境留着好甲自己用’的记录,让部落来抢甲营!”
话没说完,营外突然传来铜锣声。赵彻的弓弩营押着个浑身是泥的部落信使冲进来,信使手里攥着张泛黄的文书,纸角都被雨水泡软了:“部落的人往这来了!说拿着这文书就能领甲,可…… 可我们部落的守城文书,从来会在末尾用铁汁画个‘山’字,这张没有!”
赵勇扛着件去年的老鱼鳞甲赶来,甲片泛着深灰的包浆,用刀背敲了敲,发出浑厚的 “铛” 声:“凌丰,你带两百人去拦部落的人,别让他们打起来!我守着甲库,谁也不许动新甲!”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刀,目光落在那件老甲上 —— 真鱼鳞甲能挡住箭射,而今早的劣甲,箭尖一戳就透。他转向阿婷:“取点铁汁,涂在真册的‘甲’字上。” 阿婷依言做了,墨字瞬间显露出淡黑铁线纹,“这才是《制甲秘录》的验册法,萧衍只知改数字,却不懂铁汁显纹的门道。”
他又蹲在地上,指着皮靴印:“甲山部落的皮靴,靴底会缝五道铁掌防滑,这印子只有三道,是假的。” 突然,他拽过那 “甲吏” 的手,指甲缝里竟沾着城门的铜锈(只有去过城门闸口才会沾的锈):“你去过城门,还见过守城队头领吧?甲山部落的头领,会在甲襟刻自己的名号,你手里那件刻着‘石’字的甲,是从他那抢的?”
甲吏脸色骤变,刚要开口,就见苏雅从药箱里拿出个小陶罐:“这是从你身上搜的薄铁皮屑,罐底刻着东齐的‘萧’字,你根本不是甲吏,是萧衍的暗卫!”
“不好!” 阿婷突然指向甲绳堆,刚才那杂役正往绳上涂东西,“他往甲绳涂松脂!看着发亮,一拉就会断!” 凌丰的银枪及时挑飞陶罐,杂役怀里掉出块东齐的兵符,符上还沾着铁汁。
未时的雨渐渐小了,营外传来欢呼声。凌丰带着部落的人回来,身后跟着被救的守城队和归降兵甲匠:“萧衍的伏兵在城门外装成部落人,被我们抓了!他们还想烧甲料,多亏北境的人提前守着!”
制甲营里,阿婷正用新精铁重新锻甲片,锻锤落下,火星溅在铁砧上,发出清脆的 “叮叮” 声。老甲工们给真甲铆上牛筋绳,每副鱼鳞甲的甲襟都刻着 “山” 字。苏雅给带伤的守城队员递铁叶茶,茶里泡着新晒的薄荷,能解铁屑的燥味。
暮色漫进制甲营时,龙弈站在甲架旁,看着坚固的鱼鳞甲映着晚霞,部落的人正试着穿甲,甲片贴合身型,纹丝不动。阿婷递来块掺了铁麦粉的米糕,咬着清甜:“我爹说,好甲要经得住打,好的信任,也要经得住考验。”
龙弈咬了口米糕,清甜里带着麦的香:“以前总想着拆阴谋、护甲营,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着多少副甲、多少片甲片,是让每个部落、每个甲匠、每个百姓,都能用着结实的甲,信得过身边的人,知道城门能守住,日子能安稳过。甲同锻,心同守,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甲营,带着铁腥的淡香与薄荷茶的清爽。龙弈的铁枪斜倚在锻甲炉旁,枪尖映着甲片的寒光,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飘着片薄荷,像朵小小的守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