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秋在林笙决定拿起切割刀的那一瞬间。
就已经面无表情地挂断了通讯。
他转身，回到了那间冰冷的实验室。
少女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呆若木鸡。
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人偶。
孟春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去把身上清洗，消毒。”
少女沉默地看着他。
“你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暂时。”
孟春秋似乎很不甘心，他烦躁地在实验室内来回踱步。
“没想到那个疯子，居然敏锐到了这种地步。”
“还是说……”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
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了少女。
“你做了什么多余的事？”
少女没有回答。
孟春秋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
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有对他说过什么，多余的话吗？”
“多余？”
少女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困惑。
“所有超出预设，非指令性的，以及脱离了基础通讯协议之外的自由信息。”
“会赢。”
“嗯？”
“我会帮助你，你会赢的。”
少女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她当时传递的信息。
“嘁。”
孟春秋不爽地挠了挠自己那本就乱糟糟的头发。
“果然是你啊……”
“不过，那个疯子竟然就凭着这一句话，就能意识到不对劲？”
“不……或许那个白痴，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种不属于自己，靠‘窃取’而来的力量。”
“哈哈……我还以为，他会是和我同样的人。”
“用小说里系统和挂一样的能力来支配所有人不好吗。”
“考虑别人干什么，那些人训练了多久，有多努力，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孟春秋自嘲地笑了笑。
“没想到，是个挺有原则的疯子。”
少女歪了歪头，似乎无法理解他的话。
“行了，暂时没你什么事了。去清洗，然后消毒，待命。”
孟-春秋转身，打算离开。
但少女却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U系统……”
“被拆了，放心，我已经毁灭掉证据了。”
孟春秋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不是说了吗，暂时没你什么事了。”
“怎么，你是诞生出了‘责任’和‘义务’之类的可笑想法，觉得自己没能完成任务而感到愧疚？”
“林……笙。”
“嗯？”
“林笙……”
“啊。”
孟春秋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原来你是在想这个。”
他拍开了少女的手，语气中充满了嘲弄。
“放心吧，我还是会让他每周来看你。”
“毕竟，你的神经频率，只对他一个人会有反应。”
“真是可笑。”
“要是让高贵的三代粒子知道，你这个为它而生的圣女，人类献给它的祭品，竟然会对它视作最大敌人的魔术师产生这样一种情绪……”
“不知道它会作何感想，哈哈哈哈，越想越有趣，哈哈哈.....”
…
…
十五分钟的暂停时间，结束了。
林笙和陈默再次回到了赛场。
在那一片狼藉的宴会厅中。
两人半透明的虚影，还保持着战斗中断前最后的姿态。
“去哪儿了？”
陈默看着他，平静地问道。
“去了趟厕所。”
“啊？”
“今天吃甜筒吃多了，肚子和脑子都挺疼。”
林笙活动了一下手腕，继续说道。
“还有，顺便去思考了一下，怎么应对你的那个猩红回响，九连回弹斩击啊，乖乖，你上辈子是弹簧吗。”
“有结果了吗。”
“你猜。”
“你刚才的动作很漂亮。”
陈默的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
“别说九连斩，就算我能再来一次九连斩，你也能轻松避开。”
“嗯，你说的没错，但又错了，错得离谱。”
林笙坦然承认。
“呵……”
陈默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了。
裁判的声音响起。
询问双方是否准备完毕。
二人同时点头。
而后，他们的身体开始数据化。
瞬间回到了各自的虚影位置。
【5】
“老陈。”
【4】
“嗯？”
【3】
“抱歉啊。”
【2】
“……”
【1】
“我们是职业选手，对吧。”
“废话。”
【FIGht！】
战斗，再开！
话音落下的瞬间。
陈默的身影，再一次化作了那道来回折返的闪电！
猩红回响，再度到来。
第一刀！
林笙挥刀，精准格挡！
但陈默猛地踏地，猩红的身影撞上侧墙，第二次回弹！
林笙一个狼狈的翻滚，堪堪躲过！
第三次回弹，速度更快！
林笙中刀！
第四次，中刀！
第五次，第六次……直到第九次！
林笙没有再挡住任何一次。
那猩红的残影每一次折返，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最后一击的力量，将林笙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陈默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身影紧随而至，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将他的头按在地上，拖行了数米。
地板碎裂，犁出一道深痕。
最后，陈默再次狠狠地将林笙的身体砸在了另一面墙壁之上。
还没等林笙的身体滑落。
陈默的血色战刃，已经带着刺骨的寒意，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林笙猛地一拍墙面，试图翻身。
但刚挪动一寸——
战刃已至。
“噗嗤”一声，精准地刺穿了他的肩膀。
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墙上。
但就在那最后一刻。
林笙的左手瞬间换成了反手握刀。
魔术师风格反手刀法。
璀璨回响。
他没有试图挣脱，而是以被钉住的右肩为轴心。
整个身体猛地一旋！
手中的墨玄，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如同星辰轨迹般的黑色弧光。
反手一刀，狠狠地斩在了近在咫尺的陈默胸口。
一道巨大的豁口，从陈默的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侧小腹。
随后林笙背靠墙壁狠狠蜷缩右腿，一脚将陈默踹飞了出去。
鲜血从两人的伤口处喷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彼此的战斗服。
虽然在观众的眼中，那只是无害的数据光效。
但对于身处其中的两人来说。
那粘稠温热的触感，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以及那些和真实的鲜血一般无二的数据流。
却在刺激着两人的战意。
这场战斗，已经惨烈到了极致。
林笙落地之后，迅速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虽然粒子流模拟出的血液是假的。
但大脑在接收到如此剧烈的真实创伤的痛觉与视觉信号后。
依旧会本能地触发“神经内分泌应激反应”。
心跳加速、冷汗、眩晕……
这些都是交感神经系统被激活后。
身体为应对“失血”而产生的真实生理现象。
他必须通过深呼吸和强化的心理暗示。
他必须进行一次“认知覆盖”。
强行让自己的大脑皮层压制住杏仁核发出的恐慌信号。
告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这只是假的。
当然，你也可以将这一切全部交给三代粒子系统来处理。
但是，那会比你自己主动调整要慢上几秒钟。
这并非是三代粒子的性能问题。
恰恰相反。
在理论上，三代粒子几乎可以没有任何时间差。
就让你的身体机能恢复到最佳状态。
但是，为了保证竞技的公平性。
全战领域在三代粒子更新之后，规则强制设定了“受击惩罚”。
普通眩晕的基础设定是3秒。
爆头眩晕是6秒。
断肢造成的行动受限，同样也是6秒。
这是一个不可被任何技术手段绕过的硬性规则。
所以，顶尖的选手们现在都会利用高效的呼吸法和强化的心理暗示。
来主动缩短自己大脑的“应激反应时间”。
原本的三秒，如果处理得当，可以变成二秒左右。
这个短暂的时间差是致命的，也是每一个选手都必须要争取的。
不远处，陈默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他胸口的起伏，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随后，他抬起头看着林笙，笑了。
“怎么了？动作突然变得这么迟钝了，刚才那个超人去哪儿了？”
“唉。”
林笙叹了口气，同样笑着说道。
“都道过歉了，别揪着不放了。”
“呵……果然。”
陈默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又兴奋。
“我还是喜欢和现在的你战斗，林笙。”
“是吗。”
“你刚才，在我第四次回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掌握我的节奏了，对吗。”
“你猜。”
“那我就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路数和节奏了……”
陈默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果然，和你战斗，每次都是获益良多……林笙。”
“谢了，但是我并没打算给你当磨刀石。”
林笙缓缓地，将那柄漆黑的长刀重新收回了鞘中。
“继续吧。”
“当然……”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宙斯模块，正在加载…】
“不需要。”
【主核心加载序列已中止。系统回滚至默认刀鞘配置。】
【子程序，枪火弹射模式，已加载】
林笙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摆出了一个最标准的正手拔刀架势。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