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川州府衙内,张行端坐主位,一干核心将领分及府衙人员分坐两侧,目光灼灼。
“诸位,”张行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同敲击在战鼓上,“各地秋粮已收,天时已至!
我张家军厉兵秣马数月,编制已新,号令已明,兵锋正锐!是时候,让整个川北,乃至四川,听听我们的声音了!”
他手指重重落在铺开的地图上两个位置:“目标已定!其一,顺庆府(今南充一带)!其二,蓬州(今蓬安、营山等地)!”
目光转向左侧一位身材魁梧、眼神凶悍的将领:“赵黑塔参将!着你率本部一协兵马,自阆中出兵,务必以雷霆之势,拿下整个顺庆府!”
“得令!”赵黑塔眼中凶光一闪,露出森白牙齿,“将军放心!末将定让顺庆府上下,闻我黑塔之名而丧胆!”
张行微微颔首,目光另一位将领:“王自九参将!着你率本部一协兵马,自巴州(今巴中)出兵,目标——攻占整个蓬州!
蓬州扼嘉陵江要冲,拿下此地,我张家军在川东北便稳如磐石!同样,速战速决!”
“末将领命!”王自九沉声道,“蓬州,必为将军囊中之物!”
“好!”张行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右侧几位文士打扮的人身上,“此战,非仅为攻城略地!更在于立我张家军之新政,收川北民心!”
他对那几位文士点头示意,“尔等所率行政人员,紧随赵、王二位参将大军之后。
一待城池攻占,秩序稍定,立即接管府衙、县衙!张贴安民告示,宣布我张家军新政!同时,就地征兵,目标——两地合计征兵八千!”
“遵将军令!”众将领与行政官员齐声应诺,声音在厅堂内激荡。
命令如同离弦之箭,迅速传递下去。
早已枕戈待旦的张家军两部精锐,在赵黑塔和王自九的率领下,分别从阆中和巴州汹涌而出,兵锋直指顺庆府和蓬州!
然而,张家军的战鼓尚未擂响,一股无形的风暴,早已在听风的运作下,率先席卷了顺庆、蓬州两地的士绅圈层。
“听说了吗?那张屠夫…哦不,张家军,要打过来了!”
“可不是!那赵黑塔,据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手底下专砍士绅老爷的脑袋!”
“何止啊!还要废掉咱们收租的规矩!这…这
“快跑吧!听说那王自九也不是善茬,拿下地方就清算!前些年逼死佃户的事,万一被翻出来……”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茶馆酒肆的雅间里,往日里高谈阔论的士绅们,此刻聚在一起,个个面如土色,压低了声音,交换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消息。
往日里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的底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巨大的利益即将被剥夺的痛楚。
顺庆府城,李府。
“老爷!老爷!不好了!”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书房,“城…城里都在传,张家军离咱们不到百里了!那赵黑塔扬言…扬言要拿咱们府城士绅的头颅祭旗啊!”
李老爷,顺庆府有名的粮绅,此刻正对着满匣子的地契房契发呆,闻言手一抖,一张盖着红印的地契飘落在地。
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祭…祭旗?快!快收拾细软!把库房里的金银、古玩字画,能带走的全装上!
还有…还有我那几房小妾…算了!顾不上了!叫上夫人少爷,立刻从南门走!去重庆府投奔舅老爷!”
“老爷,那…那城里的铺子,乡下的庄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命要紧!命要紧啊!”李老爷几乎是嘶吼出来,肥胖的身躯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蓬州城,孙家大院。
孙老太爷拄着拐杖,在大厅里焦急地踱步。几个儿子围在一旁,七嘴八舌。
“爹!走吧!那张行的新政,摆明了是要咱们这些大户的命啊!田没了,租子收不了,咱家喝西北风去?”
“是啊爹!听说王自九的人马已经到了仪陇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官府呢?知县大人怎么说?”孙老太爷还抱着一丝幻想。
“官府?”大儿子嗤笑一声,满脸绝望,“爹!您还指望官府?那蓬州卫的兵,跑得比兔子还快!知县老爷?
哼,昨天夜里就带着家眷,打着巡查防务的旗号,坐船顺嘉陵江溜了!现在衙门里就剩几个跑不动的胥吏,等着开门投降呢!”
“天亡我也!”孙老太爷眼前一黑,拐杖“哐当”掉在地上。他老泪纵横,看着这偌大的、积攒了几代人心血的宅院,充满了无力与悲凉。
“走…走吧…能带走的都带上…去…去重庆府…躲躲风头…” 语气里充满了末路的无奈。
一时间,顺庆府、蓬州两地通往重庆的道路上,车马喧嚣,尘土飞扬。
往日里养尊处优的士绅老爷们,此刻惶惶如丧家之犬,拖家带口,带着搜刮来的金银细软,仓皇逃命。
豪华的马车堵塞了官道,哭喊声、呵斥声、车轴的吱呀声混成一片。
他们抛弃了祖宅,抛弃了田产,抛弃了经营多年的势力范围,只为逃离那即将到来的、名为“张家军”的恐怖风暴。
留下的,是空荡荡的豪宅,是惶恐不安的中小地主,是茫然无措的胥吏,还有底层百姓那压抑着、却又在悄然滋长的一丝期盼。
官府?官府早已瘫痪。主官逃遁,兵丁溃散,仅存的几个佐贰官,要么闭门不出,瑟瑟发抖;
要么干脆挂印封库,只等张家军来接收。
整个顺庆、蓬州,在张家军的铁蹄真正踏来之前,其统治秩序,已然在“听风”散布的恐怖消息和士绅大规模逃亡的浪潮下,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