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的动作!看来,看出大明气数已尽、大夏势不可挡的,远不止我洪某一人!一步慢,步步慢!若让他抢了先……”
他仿佛已经看到曹文诏叔侄以手中精锐骑兵为投名状,抢先联系夏军,独占反正首功,而自己则被困在即将崩溃的明军阵营中,进退维谷的场景。
洪士铭见父亲神色严峻,更是焦急:“父亲,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曹总兵若也降了,他麾下那些精锐骑兵,便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如今……”
洪承畴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打断儿子的话,语气反而冷静下来:“不!铭儿,你错了!
如果他曹文诏也决意降夏,那他就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而是……我们的同道中人!至少,在眼下这个关头,我们必须是!”
他迅速做出判断,沉声吩咐道:“你去!你亲自跑一趟,不要派别人!立刻去曹总兵大营,就说本督初来乍到,有紧急军务相商,请他叔侄二人过府一叙。
记住,态度要恭敬,就说……就说是我私人相请,务必赏光。”
洪士铭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父亲的意图——这是要抢先摊牌,争取联合,至少不能让他人抢了头功甚至反过来算计自己。
他立刻抱拳:“是!父亲,孩儿这就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凤县城外的明军骑兵大营内,曹文诏也得到了类似的回报。
他派去护送家眷的心腹家丁头目曹猛,同样机警地注意到了从汉中府城门出来的洪士铭一行,并第一时间赶回大营禀报。
“大帅,小的在汉中府城外,看到了洪督师的长子洪士铭。”曹猛压低声音报告。
曹文诏点头应下,挥手示意身边人退出房门外,待人全部退出后,曹变蛟立刻急切地看向叔父:“叔父,洪承畴的儿子也出现在那里?难道……难道洪承畴已经暗中降了大夏?”
曹文诏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眼神锐利:“不像个洪亨九(洪承畴字亨九)老谋深算,如今他仍是三军主帅,手握最大权柄。
在大夏没有给出明确保证前,他绝不会轻易自缚手脚,不过……看他连家眷都秘密安置到了汉中,其心意,已是昭然若揭了。
况且,他要降,一定是想要拿到天大的功劳,把所有功劳尽加己身,以便日后在大夏的仕途更加顺畅,因此,手中的兵马就是他与大夏讨价还价的资本!在没有处理好手握重兵的将领前,他还不会降!”
他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庆幸看向侄儿:“变蛟,此番多亏了你!若非你及早看清形势,再三劝说,我等此刻恐怕还蒙在鼓里,被他洪承畴卖了还替他数钱!
若让他抢先一步联系夏军,献上我等的人头和三军兵权作为晋身之阶,那后果不堪设想!”
曹变蛟也是心有余悸,忙问道:“那叔父,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洪承畴会不会……为了拿到更大的功劳,对我们先下黑手?”
曹文诏冷笑一声:“眼下他未必敢,大明这艘破船眼看就要沉了,聪明人都想着怎么跳船逃生,而不是在船上自相残杀,平白损耗了将来在新主子那里的本钱。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转头对曹变蛟吩咐道:“你立刻去点齐两百精锐家丁,披甲执械,在营中待命。
若洪承畴派人来请,我便带五十人入城,你率其余人在城外接应,一旦有变,以响箭为号!”
“侄儿明白!”曹变蛟领命,正要转身出去安排。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大帅,营外有一自称洪士铭者,称奉洪督师之命,有要事求见大帅。”
曹文诏与曹变蛟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果然来了的神情,曹文诏整理了一下衣甲,淡淡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洪士铭在亲兵引领下步入军帐,他虽年轻,但此刻代表其父,倒也努力维持着镇定,对着曹文诏躬身行礼:“小侄洪士铭,拜见曹叔父。
家父已抵达凤县行辕,感念两位将军驻守边陲辛苦,特命小侄前来,请叔父与变蛟兄过府一叙,有要事相商,家父言,此乃私谊相邀,万望叔父赏光。”
曹文诏哈哈一笑,上前扶起洪士铭,语气显得颇为热络:“贤侄何必多礼!洪督师相召,文诏岂敢不至?
只是军务繁忙,刚处理完手头杂事。还请贤侄回复督师,文诏与变蛟稍作安排,即刻便动身前往拜见。”
“如此甚好,那小侄便在行辕恭候叔父大驾!”洪士铭见对方答应得痛快,心中稍安,再次行礼后告退。
待洪士铭离去,曹文诏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对曹变蛟道:“看到了吗?他派亲生儿子来请,既是显示诚意,也是安我们的心,看来,他是真想谈谈了。”
曹变蛟点头:“叔父,那我们……”
“按计划行事。点齐五十名最精锐的家兵,随我入城。”曹文诏目光沉静,“是福是祸,总要去见了才知道,或许……这对我等而言,并非坏事,合作才能共赢!”
半个时辰后,曹文诏、曹变蛟率领五十名剽悍的亲兵家丁,抵达凤县总督行辕。
洪士铭早已在门口等候,见状并未流露出任何异样,恭敬地将二人引入府中。
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间守卫森严的书房外。洪士铭推开房门,侧身道:“叔父,变蛟兄,家父已在里面等候。”
曹文诏深吸一口气,与曹变蛟交换了一个眼神,迈步踏入书房。
只见洪承畴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幅巨大的陕西舆图前。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目光深邃地看向进来的两人。
一场将决定数万大军命运、甚至影响天下格局的密谈,就在这凤县小小的书房内,悄然展开。
而远在汉中的张行,尚且不知,他的两个敌人,此刻正在为如何成为他的功臣而进行着紧张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