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宇文明翊先一步跳下车,伸手便去抱迈出车厢的苏琅嬛,却见她偏过身子,自己攥着斗篷下摆下了车,全程没看他一眼。
两人并排紧跟帝后,虽已闹掰,但在长辈面前,仍维持着规整礼数,只是中间那三步的距离,仿佛隔着一道无形冰墙。
宇文明翊一身玄色常服,脸上红肿已消,睡足一路后面颊泛着健康的红晕,更显俊美精致。唯独那双看向苏琅嬛的眼眸,盛着与身份不符的讨好与小心翼翼,像只做错了事、试图靠近又怕被呵斥的幼兽。
苏琅嬛裹在火红的狐裘里,因为“回不去”的失落,似被抽走了精气神。连日寝食难安,让她小脸蜡黄,眼眶鼻尖却泛着红,越发显得脆弱可怜,我见犹怜。
“草民苏既明,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苏老太爷带着全家跪在府门前,声音沉厚,既有对帝王的恭敬,又藏着见到晚辈的惊喜。
“叔父、婶母,快请起,自家人何需这些虚礼。”宇文暄霖笑着亲手扶起老太爷,语气温润随和,“昔日暄霖落难,苏家倾囊相助,暄霖与妻儿中毒,又得琅嬛相救,如此大恩,暄霖铭感于心。如今既已安定,自当带着妻儿回家来,陪二老过年。在家,您唤我与馨儿名字便是。”
“诺!”老太爷动容打量着他与蓝馨,反手亲厚地握住他的手,眼眶微热,“好侄儿,先帝若看到如今的情形,定深感欣慰!快,屋里暖和,进屋说话!”
太夫人魏氏也笑着拉住蓝馨的手,满眼赞叹:“好孩子,真是国色天香!难怪暄霖下了永不纳妃的圣旨!你大嫂回来说起你,总夸你贤良淑德,对琅嬛也上心,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婶母谬赞!”蓝馨嫣然一笑,另一只手亲昵地拉过王瑶容,对魏氏道:“婶母可莫要再夸馨儿,馨儿是懒散怠惰之人,暄霖不嫌弃馨儿,一切是馨儿之幸!兄嫂恩爱,叔父婶母治家有方,家风清正,让我们羡慕得紧,特来取经!”
众人言笑晏晏,簇拥着帝后往温暖的花厅走去。
苏允赐心疼地将小女儿琅嬛一把抱起,仔细端详,眉头紧锁:“可是在宫里累着了?怎地瘦了这样多?脸色也这般差?”
王瑶容也忧心忡忡地望来,忙吩咐身后嬷嬷:“快去小厨房,把煨着的燕窝粥和姑娘素日爱吃的几样点心都端来!嬛儿定是辛苦了,得好好补回来。”
一旁的宇文明翊闻言,忙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歉疚:“伯父伯母恕罪,前几日明翊处置宵小,不慎让嬛儿受了惊吓,皆是明翊之过!”
苏允赐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念及他尊贵的身份,却又不敢苛责,心中那“不嫁皇族”的念头愈发坚定——那水深火热之处,规矩多,还总沾着血腥,岂是他宝贝女儿该待的地方?
人群稍后的苏璇玑悄悄抬眼,目光落在俊朗的宇文明翊身上。
她便是那原剧本中的天命之女,已初见少女风姿,明媚娇憨的脸庞,十岁的年纪却比旁人身量更高,一双杏眼清澈明亮,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
恰在此时,宇文明翊似有所感,抬眸望去。目光只在苏璇玑身上停留一瞬,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毫不掩饰的焦灼与歉疚,牢牢锁定了伏在父亲肩头、正冷冷望过来的苏琅嬛。
苏琅嬛气鼓鼓地猛地别开小脸,心下冷哼:亏心事儿做尽,还有脸看?你的正缘就在眼前,还不快去!
宇文明翊清晰听见她的心声,无奈地在心底叹息:嬛儿,那缕抓你来的执念是前世之孽,并非今世之我。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从我脑子里滚出去!”苏琅嬛用力甩头,恨不得屏蔽所有与他相关的声音。
这时,两个活泼俊秀的男孩凑了过来,正是苏琅嬛的兄长——苏怀瑾与苏握瑜。
“你就是太子殿下?”苏怀瑾笑嘻嘻地问,“你做什么了?竟把我妹妹吓得瘦小了一大圈,出去的时候,她是个圆溜溜的小胖球,回来都成了小竹竿了。”
宇文明翊窘迫地避而不答,怀疑地打量着他俩,“你们都是琅嬛的亲哥哥?”
“如假包换!”苏怀瑾朗笑,“你没看琅嬛长得跟我们一样好看吗?”
苏握瑜仰着脑袋,嗓门清亮:“我姐十岁,我哥八岁,我六岁!你几岁呀?”
“我七岁。”宇文明翊暗自咋舌苏伯父伯母真是……福泽深厚,太能生了。
他状似无意地又问:“那……你们家那位表亲,赫连楚,他几岁?”
“你说阿楚么?”苏怀瑾疑惑,“阿楚和我同岁,八岁!他可厉害了,习文练武都比我们强!”
宇文明翊顿时感到一股深深的威胁:“他此刻在何处?也在苏府过年?”
“知道你们来,他与他爹娘、妹妹,刚被我娘亲下令送去后门了。”
苏握瑜这心无城府的,正是藏不住话的年纪,大嗓门仿若小喇叭,瞬间将这话传遍了整个院子,连正与老太爷说话的帝后都听得一清二楚。
苏璇玑忍不住问宇文明翊,“你们是因为爹娘给嬛儿和阿楚订婚,才特意来兴师问罪吗?订婚宴就在新年之后元宵节,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
王瑶容闻言,顿时心惊,回眸警告地瞪了两个口无遮拦的孩子一眼,直恨不能把他们塞回肚子里。“陛下与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岂会在意我们寻常百姓家结亲的事儿。”
“寻常百姓家的,我们自是管不得,但是琅嬛不是寻常的孩子!”蓝馨唇角沁着笑,眼神沉沉的,“本宫实在担心,这孩子将来嫁错了,误了终身!”
宇文暄霖的视线淡淡掠过苏允赐惶恐不安的脸,并未言语——有些事,他亲临至此,已是无声的威慑。
可他那位宝贝儿子却坦然开口,声音清朗:“我们是特为琅嬛而来。她于我们皇家有恩,她的事,自然就是我们的事。凡与她相关之人之事,我们都会关切,这赫连家,我们也自会彻查明白!”
苏琅嬛察觉到长辈们之间的微妙,懒得开口掺和。
原剧本中,宇文明翊将她们一家三口所在的商队当成敌国细作屠杀,那赫连家有过之而无不及,直接屠戮苏家满门、侵吞苏家全部家产,逼得女主苏璇玑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