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深跟苏蔓说了方均平不死心继续找她的事,然后问:“ 蔓蔓,你想怎么处理?”
他把选择权交给她,无论她想怎么做,他都能办到。
苏蔓深思了一会儿。
既然方均平不想要最后的体面,那她只能成全他。
苏蔓在这头说,程南深在那头静静听。
她说完,程南深迟疑了几秒:“ 能行么?”
“ 试试吧。”
程南深薄唇抿了一下,眼底神色未明:“好。”
……
方均平想找苏蔓,更想见清禾,找了很多人才打听到清禾的住址是四季云顶小区。
清禾躲着他,他想着只要找到住处,就能堵到人,可就在在离大门还有百米远的地方,他被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拦了下来。
“方先生。 ”莫修开口:“ 苏小姐想见你。”
他正愁找不到苏蔓呢,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 在哪呢?”
莫修道:“ 你跟我来。”
方均平心中一喜,以为是苏蔓怕了他终于肯服软见面了,他连忙整理了一下的衣服,跟着莫修上了路边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天色渐晚,车子朝着市郊开去,窗外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方均平开始觉得不对劲。
“这是去哪?”他不安地问:“ 苏蔓呢?”
莫修从副驾驶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别急,很快就到了。”
“ 我不去了,我要下车。”他去拉车门,可门已经上锁,与此同时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抵在了他的后腰。
方均平年轻时也是混过的,对这触感再熟悉不过。
“兄……兄弟,有话好说,别……别冲动。”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莫修的声音带着寒意:“方先生,枪子可不长眼,您配合点咱们都省事。”
方均平这下老实了。
心想:苏蔓现在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动用这种手段。
他瘫在后座,心都凉了半截。
车子不知开了多久,终于停下,方均平被粗暴地拽下车推着往前走,脚下的路凹凸不平,寒鸦四起,呼呼的冷风吹进来,让人毛骨悚然。
有人扯开他眼前的黑丝带,刺目的车灯一时睁不开眼,等他适应了光线,看清周围的景象时,顿时瞳孔睁大。
这里根本不是住宅,而是一片荒郊野岭。
“苏……苏蔓呢?”他牙齿打颤。
莫修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坑,语气阴森:“苏小姐说,送你下去见方小姐这样比较快。”
什么意思?
方均平脑子一时半会转不过来。
“苏蔓那丫头跟我玩捉迷藏是吧 ,行,我不找她了,我找我女儿总行了吧。”
“ 怎么听不懂人话呢。”莫修失去了耐心,一把揪住方均平的衣领,将他拖到那个土坑旁。
“你现在跳下去就能见到你女儿了,你要不要试试?”
“ 你什么意思?”脑中仿佛炸出一道惊雷,眼睛陡然睁大:“清禾怎么了?”
这时,一道微凉的女音从他脑后方幽幽传来:“她死了。 ”
方均平猛地回头,只见苏蔓不知何时出现他身后,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冰冷入骨的眼神望着他,仿佛索命的幽魂。
方均平哆嗦了两下: “ 苏,苏蔓,你做什么?”
苏蔓神情淡漠,懒洋洋撩眼皮儿:“ 方叔,你不是想见清禾么,她就在离你100米的地方,我带你去见她好吗?”
一阵阴风骤然刮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方均平从未见过这样的苏蔓,她现在像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清禾死了……
她死了?怎么会?
苏蔓冷笑: “ 去吗方叔?”
“不不不……我不去。”方均平要崩溃了。
不去?
苏蔓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让你给自己留点体面你不听,你偏要逼我。听说你拜佛?那你信不信因果报应?清禾在世时,你吸她的血啃她的肉。现在她死了,你还不肯放过她,连她的身后名都要玷污。”
“方叔。”苏蔓声音陡然转冷:“这笔债,你拿什么还?”
方均平浑身打哆嗦,牙齿也磕磕绊绊:“我滚,我立刻滚,我发誓,我再也不出现了。”
他哀求:“苏蔓,方叔一把年纪了一点也经不起吓。”
苏蔓平复情绪:“ 明明领养了她,怎么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呢,哪怕只是好一点点?”
方均平愣住了。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我后来不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吗,她毕竟是…… ”
他顿了一下,没再说出口。
苏蔓问:“ 是什么?”
方均平道:“ 是外人。”
“外人?”苏蔓沙哑着喉咙,眼泪无意识淌落。
她为方家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只是一个外人?
她累了。
跟这种凉薄到骨子里的人,没什么道理可讲。
苏蔓冷眼看着方均平,问出了那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当年福利院里,我和清禾都是被选者。为什么你们最后带走的是清禾?院长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说。”苏蔓厉声喝道。
方均平被她的气势所慑,断断续续地回忆:“院长说你性子太倔,眼神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怕养不熟。清禾那时候又乖又听话,还不惹事……”
因为看起来乖更好掌控,所以他们选择带走了清禾,然后将她那份善良和顺从,啃食得干干净净。
“还有呢?”
“没有了。”
“ 我不信。”苏蔓道:“那天我都看到了,你们夫妻在他办公室待了好半天,我不信他没跟你们说什么。”
方均平不知道苏蔓想知道什么,他直接道:“ 你想问什么你问,我都告诉你。”
苏蔓直白问:“清禾的身世。”
院长死了,无人知道清禾的过去。
她以前总说自己记忆中有个漂亮女人会给她唱歌,会给她弹琴,但记不清女人的样子。
苏蔓觉得那个漂亮女人很有可能就是清禾的亲生母亲。
方均平想了想:“清禾四岁的时候发过一场高烧,醒来后就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好像是冬天,在月湖路的栀子花巷口……”
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清禾生命最初的根,就是一片空白,而方家给予她的,又是那样一段充满索取和压榨的灰色岁月。
她的人生,从开始到结束,竟是这样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