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她知道瞒不住了，以傅司霈的心性，他产生了怀疑绝对会去证实，与其让他从别人口中拼凑出更不堪的真相，不如由她自己来揭开这血淋淋的伤疤。
“是。”苏蔓短暂地阖了阖眼:“小野是清禾和傅辞的孩子。”
傅司霈瞳孔猛地一缩，五官线条轮廓都凌厉起来。
苏蔓都不用去看他，都知道他脸现在有多臭。
她垂眸，低语:“傅辞选择了家族联姻，抛弃了她，她受了很大刺激，产后抑郁，最后……自杀了。”
“走之前，把小野托付给了我。”
耳边传来尖锐又刺耳的嗡鸣声，傅司霈的大脑倏地宕机。
死了？
蔓蔓的闺蜜死了？
这怎么可能了。
他忽然想到九霄那次说的话。
九霄说他出差的那段日子，苏蔓她去了国外，然后再带回来一个孩子，难道是她去替闺蜜收的尸。
得知这一点，傅司霈胸口像是被一团什么东西给堵住了，难以言喻的窒息。
苏蔓她外表看起来清冷坚强，实则心软得不得了。路边的小猫小狗伤了病了，她看到了都会难过上好几天。
更何况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他根本无法想象，她是如何独自远赴异国，去面对闺蜜冰冷的遗体的。
她那时候该有多绝望？
多害怕？
出差那段时间，他工作忙，但也会偶尔视频，她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对他笑，叫他注意身体，叫他早点休息，明明是在强颜欢笑，他竟然都没看出来。
在他不知道的夜里，她到底偷偷哭了多少回？
心脏仿佛被一把钝刀切割成了两半，痛彻心扉。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嗓音颤抖:“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他的反应跟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她承认小野是傅辞的孩子，无疑是告诉他，她确实是利用他接近傅辞，他不应该质问，生气，或者愤怒么？
为什么她在他眼里看到了心疼。
苏蔓抬起眼，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时候你是金主，我只是一只你养的金丝雀，一只小雀的喜怒哀乐又有谁会在意。”
男人胸口滞涩，有些喘不过来气，泛起绵密持久的酸胀。
他给了她物质，却没给她足够安全感和底气。
“ 其实傅辞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利用了你，我起初不知道你们兄弟关系如何，只想抱你大腿，把你拉到我的阵营借你的势。”
她终于将最初那点不够光彩的初衷，赤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傅司霈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出现她预想中的暴怒。
“我承认我的心思是不单纯，你怪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认。”
她越是这样坦然，傅司霈越是心疼。
妈的，心直抽抽的疼，没完没了了。
这个小骗子不骗财不骗色，现在光骗他的心。
她这副任打任骂悉听尊便的样子，比任何辩解都更让他难受。
怪她什么？骂她什么？
他妈就恨不得回到过去，给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两拳。
“嗯，利用得好。”
苏蔓愕然抬眼。
傅司霈看着她惊讶的表情，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有些复杂，却并无怒意：“你要是去抱别人的大腿，我现在可能已经气死了。”
苏蔓:“？？？”
画风跟她想象的有点不太对。
“ 你不生气？”
“ 生气啊，你没看到我都气炸了。”
苏蔓:“……没看到。”
“没看到算了。”傅司霈握住了她的手腕，从酸涩苦楚的喉间挤出一句话:“我的大腿你随便抱，我的势你随便借，我只有一个要求。”
苏蔓抬起头问:“ 什么？”
望向她的眸色深暗浓郁，炽热:“别松开手，也别去找别人借势，这辈子就利用我一个人，行不行？”
话落， 苏蔓的心脏骤然攥紧。
喉咙有一股涩意。
她突然觉得自己挺混蛋的。
告诉他真相，她其实有赌的成分在。
一方面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打算，甚至预想了最坏的结果，另一方面她赌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赌他对她的感情。
结果好像她赌赢了。
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开心，心里还很难受。
她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你会告诉傅辞么？”
傅司霈语气平静:“ 你希望我告诉？”
苏蔓其实也很矛盾。
希望又不希望。
想看傅辞痛苦，看他后悔，可又怕他根本不痛苦不后悔，傅辞那个人眼中似乎更在乎利益得失。
她垂下眼睫，声音很轻:“暂时不想。”
傅司霈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嗓音喑哑:“好，都听你的。”
他越是这样，苏蔓心里越不是滋味。
她又重复了一遍: “ 我利用了你。”
“ 我知道。” 傅司霈无所谓笑了笑，一把拉过了她的手，粗粝温热的大掌包裹着，放到唇边亲了亲:“ 我只想问你，我不在的那段时间，你怎么过的？”
苏蔓的瞳孔骤然一缩。
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熬呗，白天熬，晚上也熬。”
她的这个熬，估计把眼泪都流干了。
去年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她动不动就哭，无缘无故就流眼泪，那时候他以为她被自己养得娇气了，现在想想，估计是想起伤心难过的事了。
爸爸没了，奶奶走了，现在闺蜜也……
傅司霈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不敢深思。
要是那段日子，她没扛过去，跟她闺蜜一样。
他无法想象，这个世界要是没了苏蔓，他会怎样……
……
说出实情后，苏蔓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这晚睡了一个好觉。
翌日，清晨的阳光柔和而明亮，睁开眼就看到一张俊脸。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
“ 有眼屎啊？”男人笑。
这张嘴真是……
一大早就影响她的心情。
她真是搞不懂了，问: “你怎么进来的？”
傅司霈枕着自己的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猜？”
“姜姨给你开的门。 ”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男人挑眉:“ 宝贝真聪明，奖励你一个亲亲。”
“ 谢谢，不需要。”
她一溜烟地从床上弹起来，赤着脚就往浴室跑。
可惜，傅司霈的动作更快。
长臂一伸，轻松揽住她的腰，稍微用力，就把人给捞了回来，苏蔓被他结结实实地圈在怀中。
男人的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不喜欢这个奖励？”
“ 鬼才喜欢。”苏蔓拍他手:“ 放开。”
傅司霈悠悠道:“让我抱会儿，充充电。”
“你当我是充电宝啊。”
“嗯。”傅司霈低笑:“还是专属的。”
挣扎无效，只好放弃。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悄悄爬上相拥的两人。
算了……
看在他怀里还挺暖和的份上，就勉强让他充电五分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