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林逸的意识在其中沉浮,仿佛一艘迷失在虚无之海的小舟。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星辰般闪烁、湮灭:青铜面具冰冷的质感、艾莉娅镜片后漠然的眼神、裁决者撕裂空间的巨爪、还有那焚尽一切的白金色火焰……
火焰!
一股灼热感猛地从灵魂深处窜起,驱散了部分黑暗。他“看”到了自己残破的识海——原本微弱的菩提树苗此刻近乎彻底枯萎,叶片焦黄卷曲,只有根部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机。而那点星火初芒,也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在这片破败之中,却有一点不同。
那枚暗铜圆盘,静静地悬浮在识海中心。它表面的裂痕似乎……愈合了少许?虽然依旧狰狞,但裂痕边缘不再是死寂的破碎状,而是泛着一种暗金色的、金属般的光泽。圆盘整体散发出的气息,也不再是单纯的混沌与吞噬,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内敛的锋芒,仿佛一头饱餐后假寐的凶兽。
一股微弱但精纯的能量,正从圆盘中心缓缓流淌而出,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近乎干涸的识海和经脉。这能量中,同时蕴含着星火的净化、星辰核心的生机、甚至还有一丝被彻底炼化、剔除了冰冷意志的虚空之力。
是圆盘在反哺他?
林逸的意识努力凝聚,试图与圆盘建立联系,但得到的只是一段断续、疲惫的意念反馈:
【...能量过载...核心休眠修复...勉强维持载体生命体征...】 【...“焚寂”之力...不可控...慎用...】 【...“深瞳”标记...加深...警惕...】
标记加深?林逸心中一凛。是因为强行引导了那所谓的“焚寂之力”,引起了“伪神之眸”更高层次的关注吗?
他还想再探询,但一阵强烈的虚弱和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将他的意识再次拉回现实。
……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能量药剂特有的甜腥,涌入鼻腔。
林逸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比之前更高级的医疗舱内,身上插着数根能量导管和生命监测探头。舱壁外,是熟悉的执棋者指挥部医疗区景象,但气氛明显更加凝重,来往的人员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紧张。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逸微微偏头,看到墨菲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左臂打着厚重的固定绷带,脸上多了几道尚未愈合的疤痕,眼神虽然疲惫,但依旧锐利如鹰。
“长官……基地……”林逸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基地没垮,但也差不多了。”墨菲斯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S-09区彻底没了,连带上下三层结构都需要重建。能量核心过载,现在全基地靠备用能源撑着。伤亡数字……还在统计。”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着林逸:“小子,你差点把基地和你自己一起炸上天。”
林逸沉默。他记得最后那毁天灭地的一击,那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那只……裁决者呢?”
“烧没了。”墨菲斯眼中闪过一丝心悸,“连点渣都没剩。你那种白金色的火焰,太可怕了。总部传来的紧急通讯里,把那种能量反应暂定为‘未知高危规则级现象’。”
总部已经知道了?
“艾莉娅呢?”林逸更关心这个。
“跑了。”墨菲斯脸色阴沉下来,“趁着我们对付裁决者、基地大乱的时候,她和她带来的几个核心技术人员,劫持了一艘高速穿梭艇,突破了外围封锁,消失在碎星带了。幽影带人追了一段,但那艘艇有极强的隐匿和反追踪系统,跟丢了。”
果然。林逸并不意外。艾莉娅·维斯,或者说“深瞳之子”,心思缜密,绝不会没有退路。
“总部那边什么反应?”
“反应?”墨菲斯冷哼一声,“最高理事会直接启动了‘赤色警报’,一支直属理事会的‘肃清者’舰队正在赶来第七前进基地的路上。名义上是支援和调查‘裁决者降临事件’,但谁知道是不是来清洗的?青铜面具那边,暂时没有消息。”
气氛一时沉重。外患未除,内忧又起,总部的态度更是暧昧不明。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给老子好好躺着恢复!”墨菲斯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总部的人到来之前,你必须能下地走路,能正常说话。否则,谁也保不住你。你身上那点秘密,在理事会那些老怪物眼里,未必藏得住。”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林逸独自面对满心的疑虑和身体的剧痛。
林逸闭上眼睛,尝试感应体内的状态。肉身伤势在高级医疗舱和治疗下恢复得很快,但识海的创伤和本源的空虚,绝非短时间内能够弥补。菩提真力运转晦涩,星火之力更是如同沉睡的死火山。
唯有那暗铜圆盘,如同一个缓慢跳动的心脏,持续输送着微弱的能量,维系着他的生机,也似乎在悄然改变着他的体质。
就在这时,他贴身收藏的星辰核心碎片,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同时,圆盘也传递来一股极其微弱的牵引感,方向指向……医疗舱的某个角落。
林逸心中一动,艰难地移动视线。在舱内储物格里,放着他个人物品的盒子。之前捕获机械蜈蚣后,他随手将那片得自Rx-7遗迹、曾引起圆盘异动的金属残片也放在了里面。
此刻,在那股牵引感的作用下,那片不起眼的金属残片,正散发着微弱的、与星辰核心碎片频率共鸣的辉光。
圆盘……想要它?
林逸犹豫了一下。这片残片来历不明,与星辰核心似乎同源,贸然让圆盘吞噬,不知是福是祸。
但眼下,他力量尽失,危机四伏,任何可能提升实力的机会,都值得冒险。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伸出手,将那片金属残片握在了手中。
就在残片与他皮肤接触的刹那——
嗡!
识海中的圆盘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吞噬机械蜈蚣时更加强烈的吸力爆发开来!
林逸手中的金属残片瞬间化作流质般的银色光芒,透过他的皮肤,直接被吸入体内,汇向识海中的圆盘!
圆盘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愈合了细微的一丝!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星辰之力反馈而出,冲刷着他的经脉和识海!
同时,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残缺的影像,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无尽的星空深处,一座巨大无比的、由星辰铸就的宫殿废墟……一道横贯星域的恐怖剑痕……以及,在废墟中心,一个背对着他、身影模糊、却散发着让他灵魂战栗的熟悉气息的金色身影……
影像戛然而止。
林逸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额头上满是冷汗。
那金色的身影……是谁?那片金属残片,竟然指向如此惊人的秘密?
而圆盘在吸收了这片残片后,传递出的意念中,除了满足,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渴望?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医疗舱的通讯灯突然急促闪烁起来,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和警报声!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未知空间波动接近基地!来源……无法判断!”
“能量频谱分析……与‘裁决者’降临前相似度87%!”
“所有战斗人员立即就位!重复,所有人员立即就位!”
林逸的心沉了下去。
才刚结束一场死战……新的危机,这么快就又来了吗?
深瞳的报复……还是总部所谓的“肃清者”?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全身伤势,一阵剧痛袭来,眼前再次发黑。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似乎听到圆盘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跨越万古时空的叹息:
【...轮回...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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