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燕麦粥冒着热气,煎蛋金黄,一切如同无数个普通的早晨,却又因为今天特殊的行程而显得不同。
我咬着勺子,看着对面安静用餐的江予安,他穿着熨帖的衬衫,面容沉静,但仔细看,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即将踏上考场的郑重。
“我还是不放心,”我咽下嘴里的食物,忍不住再次开口,“要不我今天还是跟你一起去吧?就在你办公室待着,保证不打扰你工作。”
他放下勺子,抬眼看我,目光温和却坚定:“我办公室你又不是没去过。”他语气平稳,像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有无障碍卫生间,里间也有能躺下休息的沙发。你大可放心,我感觉累了,随时可以‘躺平’。”
他用了“躺平”这个词,带着点轻松的调侃,试图缓解我的焦虑。
“倒是你,”他话锋一转,视线落在我脸上,带着了然,“这段时间光是忙着围着我转,是不是都没什么存稿了?读者怕是要等着急了吧。”
一句话直接戳中了我的痛点。我有些讪讪地点头,小声嘟囔:“哪有什么存稿……每天不过是比读者提前几分钟知道故事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罢了。”
这就是连载作者的辛酸,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么一段身心俱疲的陪护期后,创作几乎成了即兴发挥。
“所以,”他抽了张纸巾递给我,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鼓励的弧度,“你呢,今天就在家里,认真创作。你的战场在这里,在键盘上。”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充满信任,“而我,也该回到我的战场上去了。”
“好吧,”我终于妥协,拿起一片烤得焦香的面包塞进他手里,“那江律师,加油。”
“你也是,林作家。”他接过,眼底的笑意加深。
吃完早餐,姜宇轩的车准时停在楼下。我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被姜宇轩稳妥地抱上车,轮椅收进后备箱。他透过降下的车窗对我挥挥手,眼神平静,带着一种即将投入战斗的专注。
回到突然安静下来的家,我泡了杯花茶,准备开始今天的更新。打开文档前,我习惯性地扫了一眼读者评论区,这是支撑我每日码字的动力之一。
评论区依旧热闹非凡,但今天的热点似乎格外统一。一连好几条高赞留言,都在用各种生动的词汇“问候”同一个人——
“顾远这个渣男,他根本配不上月月!”
“气死我了,希望现实中这个渣男孤独终老!”
“看到婚礼前夕逃婚这里,我拳头硬了,姐妹快跑!”
顾远。
这个名字在我心里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但很快就归于平静。我甚至需要愣一下神,才能将这个名字与那段模糊的记忆对应起来。
我这才惊觉,若不是为了写作,需要借用他这个“渣男”的形象来铺垫我与江予安重逢的戏剧性,我几乎……都要忘了他。
这个认知让我自己都感到一丝诧异。曾几何时,这个名字代表着背叛、委屈和一段人生的骤然崩塌。我以为那道伤疤会留下永久的印记,至少在想起时,会有一丝隐痛。
可现在,没有。就像翻阅一本许久未动的旧书,翻到了夹着干枯花瓣的一页,记得曾经有过芬芳,却再也闻不到具体的气息,心中只剩下一片澄澈的平静。
我的生活,早已被另一个名字,另一个人,用他笨拙的温柔、沉默的坚守和彼此扶持的日日夜夜,填得满满当当,再无空隙去容纳过往的尘埃。
是江予安,和他带来的这一切琐碎、真实、有时甚至带着药味和泪水的生活,悄无声息地治愈了那段过去。当你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那个需要你、也深深依赖着你的身影时,自然就无暇回头去看身后的脚印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指尖在键盘上敲下回复:“谢谢大家替我生气,不过没关系,都过去啦~(笑脸)”
然后,我关掉了评论区,将心神沉入今天的创作。今天要写的,是女主和男主第一次共享烛光晚餐的情景。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指尖飞舞,文字流淌。那些鲜活的、温暖的、带着笑声的细节,远比咀嚼过去的苦涩,更能触动我的心弦,也更能打动屏幕那端的读者。
原来,真正的放下和胜利,不是咬牙切齿的恨,而是云淡风轻的遗忘。当你甚至需要借助外力才能想起那个人时,你就已经真正地、彻底地走出来了。
而引领我走到这片开阔地带的人,此刻,正在他的战场上,为了我们的未来,重新开始披荆斩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