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和脏脏包是一起来的。他们快到别墅区的时候,脏脏包提前给我打了电话。
“月月,我们马上到小区门口了,这边保安好像挺严的,需要登记吗?”
“等我一下,我马上跟主人说。”我捂住话筒,赶紧跟身边的沈煜明说明了情况。
沈煜明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打了个内线电话,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几句,然后对我说:“好了,跟管家报过车牌号了,他们可以直接开进来,会放行到我家车库。”
我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脏脏包。挂了电话,我和许薇便先行乘电梯下到地下车库等他们。
车库里温暖安静,只有几盏灯亮着。
等待的间隙,我想起许薇刚才对沈默到来的激动反应,觉得有必要先跟她交个底。
“薇薇,”我轻声开口,“有件事得先跟你说一下。沈默老师……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是高位截瘫,出行需要坐轮椅。
“什么?!”许薇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高位截瘫?我……我看了他好几年漫画,从来都不知道……他的画那么充满想象力和力量,我完全没想到……”
她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眼神里最初的震惊慢慢转化为一种混合着敬佩和心疼的复杂情绪,她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星河旅人之歌》里关于孤独和束缚的刻画那么深刻入微……” 随即,她像是想起什么,赶紧又说:“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表现得很失礼或者大惊小怪的!”
我笑着拍拍她的胳膊:“我知道你不会。而且他性格很好,相处下来你就会知道,一点儿也不像外界传言里那样脾气古怪、难以接近。那些传言,多半是因为他不常露面,大家胡乱猜测的。”
正说着,车库入口传来了灯光和汽车引擎的声音。一辆黑色的mpV缓缓驶入,在我们附近停下。
车门自动滑开,首先下来的是脏脏包,她今天穿得格外活泼,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紧接着,瑞哥从驾驶座下来,利落地从车上取下了轮椅,在车门边支好。
然后,在许薇一瞬不瞬的、带着些许紧张和更多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沈默在瑞哥的协助下,平稳地转移到了轮椅上。他穿着简单的深色毛衣,腿上盖着一条薄毯,清瘦的脸上神情平静,甚至在我们看过去时,还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个浅淡而温和的笑容。
那个笑容,瞬间打破了所有关于“古怪”的想象。
许薇在我身边,极其轻微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也回了一个大大方方的、带着善意的微笑。
我向沈默介绍了我身边他的粉丝许薇,沈默笑起来眉眼弯弯,温柔地说,“谢谢你的喜欢。”那笑容干净又真诚,瞬间拉近了距离。
许薇虽然提前做了心理建设,但真正面对偶像时还是有点紧张,连忙摆手:“不不不,是我该谢谢您画出那么好的作品!”
我又将脏脏包和瑞哥介绍给许薇,大家彼此简单寒暄了几句,算是初步认识了。
“好了,别都在车库里站着了,我们上去吧,他们都在上面等着呢。”我招呼大家走向通往室内的电梯厅。
走到电梯口,看着那部虽然宽敞但毕竟容量有限的家用电梯,我犯了难。我们一行五人,加上一台轮椅,一次性上去确实太拥挤了,不仅不舒服,也存在安全隐患。
我立刻和许薇商量:“薇薇,电梯一次上这么多人有点挤。要不这样,我先带昭昭上去,你陪沈默老师和瑞哥稍等一下,坐下一趟上来?”
许薇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这是最合理也最体贴的安排,她点头应道:“好,没问题。我们等下一趟。”
于是,我和脏脏包先乘坐电梯上楼。电梯门关上时,我看到许薇微微侧身,正轻声对沈默说着什么,大概是解释稍等片刻,沈默则温和地点着头。
电梯上升的短暂时间里,脏脏包凑到我耳边,小声又兴奋地说:“月月,这里好棒啊!沈律师家也太气派了吧!”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想着,楼下那短暂的等待,对于许薇这位粉丝来说,或许是第一次近距离、相对安静地与自己崇拜的创作者相处的珍贵时刻;而对于沈默而言,也能在一个不那么嘈杂的环境里,完成从外部空间到内部聚会的平稳过渡。
我带着脏脏包走出电梯,热闹的谈笑声便扑面而来。
最先迎上来的是江予安,他操控着轮椅靠近,先是冲我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向我身边的脏脏包,露出温和的笑容:“谈编辑,欢迎。”
“江律师,打扰啦!”脏脏包笑嘻嘻地回应。
江予安自然地充当了中间人,向围过来的大家介绍:“这位是谈昭,林月的编辑,也是今天的新朋友。”他的介绍简洁得体。
苏曼立刻发挥了她高度的社交热情,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亲热地挽住脏脏包的胳膊:“哇!是月月的编辑!快来快来,别拘谨,就当自己家一样!”说着就把她带到沙发区,按在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顺手塞给她一包零食。
脏脏包本身性格开朗,毫不怯场,立刻就和苏曼、姜宇轩他们聊成了一片,笑声不断。
然而,在她被苏曼拉着走向人群的时候,她忽然飞快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随即她的目光又扫了一眼身后的电梯门。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电梯里即将出来的沈默,他的身体状况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冲击力不小。她是在用眼神问我,要不要趁现在赶紧先跟大家打个招呼,做个心理铺垫。
我看着她,几不可查地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没事。”
事实上,在我刚才和许薇下楼去接人时,江予安就已经在他们三个律师的微信群里,用他一贯沉稳的语气发了条信息:
「各位,稍后到的沈默老师因身体原因需要坐轮椅出行,大家自然相处即可,不必特别关注或紧张。」
而苏曼,他也单独通知了一声。
以这群朋友的情商和体贴,绝不会让沈默感到任何不适。
果然,当电梯“叮”的一声再次响起,门缓缓打开,许薇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沈默,和瑞哥一起出现在大家面前时——
客厅里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寂静或惊讶。
苏曼的反应最快,她笑容灿烂地挥了挥手:“哈喽!欢迎欢迎!”
姜宇轩也笑着点头致意:“沈默老师是吧,久仰大名,快请进。”
沈煜明则已经起身,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茶几旁的一个小矮凳,为轮椅腾出了更宽敞的空间。
而江予安,已经操控轮椅迎了上去,对沈默说:“路上还顺利吗?”
一切自然得仿佛只是来了一位普通的朋友。
我看到脏脏包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担忧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心的、暖融融的笑意。
沈默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份不着痕迹的善意与尊重,他清瘦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微微颔首:“给大家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