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那惊心动魄又甜蜜无比的拥吻过后,姜宇轩和沈煜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江予安,将他稳妥地安置回轮椅上。
刚才凭借双拐站立、行走,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和精力,精神一旦放松下来,身体的真实反应便汹涌而至。
他刚坐稳,甚至还没来得及调整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双腿就开始了剧烈的、不受控制的痉挛。
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令人心惊的抽搐。他的双腿肌肉紧绷,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一下下地弹动、僵硬,连带轮椅都发出了细微的震颤。
江予安的眉头瞬间蹙紧,额头上刚退下去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唇色微微发白,但他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放在扶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周围欢乐的气氛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苏曼脸上的笑容僵住,许薇担忧地捂住了嘴。
而我,几乎是在他痉挛开始的同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身上还穿着那身梦幻的洁白婚纱,厚重的裙摆如同云朵堆叠在脚边。但我没有任何犹豫,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径直蹲跪在他轮椅旁的地面上,伸出手,隔着柔软的礼服裤料,准确地按住了他痉挛最剧烈的大腿肌肉。
“别紧张,放松,予安,放松……”我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手上的动作却稳定而熟练。长时间的陪伴复健,让我对他的身体反应了如指掌,也跟康复师学到了不少缓解肌肉痉挛的手法。
我用手掌根部施加稳定的压力,顺着肌肉纤维的走向,一下下地、耐心地揉按、推拿。昂贵的婚纱面料摩擦着地面,沾上了细微的尘土,但我浑然不觉。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那双不断颤抖的腿上,在我手下那紧绷的、仿佛在痛苦嘶鸣的肌肉上。
心疼、骄傲、还有一丝丝的后怕,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的眼眶再次湿润。一滴温热的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正好滴在我按在他腿上的手背上。
江予安看到了那滴泪。
他强忍着不适,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身体配合我的按摩,然后,他伸出手,温热的手指轻柔地拂过我的脸颊,为我拭去那不断涌出的泪水。
他的指尖还带着一丝凉意,动作却无比温柔。
“月月,不哭,”他的声音因为忍耐疼痛而有些低哑,却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褶皱的镇定与温柔,“今天是高兴的日子。”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疲惫,有痛楚,但更多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怜与满足。
“我做到了,不是吗?”他轻轻地说,嘴角努力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弧度,“我站着,娶到你了。这点……不算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将这剧烈的痉挛称为“不算什么”。是啊,与他为了今天所付出的相比,与刚才那震撼人心的“行走”和站立相比,这痉挛的痛苦,似乎真的可以忍受。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让我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我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手上按摩的动作更加专注:“嗯,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你是最棒的新郎。”
在我的持续按摩下,他腿部的痉挛终于慢慢缓解,紧绷的肌肉逐渐松弛下来,虽然还有些细微的颤抖,但已不像刚才那样骇人。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轮椅靠背上,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这场小小的插曲,没有冲散喜悦,反而像是一剂黏合剂,让我们的心靠得更近。朋友们也都松了口气,重新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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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设在民宿阳光充沛的玻璃花房里。长桌上摆满了当地特色的美食,色彩缤纷,香气四溢。气氛轻松而愉快,经历了早上的感动与紧张,此刻大家都彻底放松下来。
几对情侣自然而然地呈现出各自的甜蜜模式。
苏曼早就把刚才哭花妆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正叽叽喳喳地跟沈煜明描述她刚才拍照的角度有多好,沈煜明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含笑听着,偶尔毒舌地吐槽一句,换来苏曼娇嗔的捶打,空气中都弥漫着活泼的粉红泡泡。
姜宇轩和许薇则安静许多。姜宇轩细致地帮许薇剥着虾,将鱼肉里的刺一根根挑干净,动作耐心又温柔。许薇偶尔低声跟他说着什么,两人相视一笑,那种默契和安稳,是经历过岁月沉淀的静好。
谈昭和沈默坐在稍偏一些的位置,他们的互动安静却同样动人。谈昭会细心地为沈默布菜,将食物切成适合他入口的小块。沈默话不多,但目光始终追随着谈昭,在她转过头对他笑时,他会用指尖轻轻碰碰她的手背,或是将一杯她喜欢喝的果汁推到她面前。他们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深刻理解与扶持,像山谷里静静相依的两株植物,自有其甜蜜的生态。
江予安坐在我身边,虽然疲惫,但精神很好。他不再需要强撑站立,可以完全放松地享受美食和氛围。我时不时侧头看他,为他夹一些他喜欢的菜,他会对我笑笑,在桌下悄悄握住我的手。
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温暖而不炙热。花房里花香、酒香、食物香气交融,耳边是好友们的欢声笑语,身边是我深爱的、刚刚与我许下一生承诺的丈夫。
这一刻,所有的泪水、汗水、艰辛与等待,都化为了眼前这真实可触的幸福。痉挛的插曲如同蛋糕上一点微咸的海盐,反而更衬托出主体无与伦比的甜美。
完美或许不存在,但此刻的圆满,足以照亮往后余生所有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