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缝下的溶洞比想象中更深,时枢的蓝光在岩壁上投出晃动的光斑,那些嵌在岩石里的发光晶石便跟着明灭,像无数双睁眼闭眼的星子。脚下的路渐渐变湿,空气里弥漫着液态金属特有的腥甜,深处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缓慢呼吸。
我攥紧手腕上的时枢,螺旋纹里还残留着晨昏线的冰火余温——左侧的纹路带着熔岩的灼意,右侧则凝着冰谷的寒气,两种触感在金属环上交替游走,像在提醒我刚刚经历的临界之战。走了约莫百十米,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两点橙红,像野兽的瞳仁,随着我的靠近,那光芒越来越盛,竟映出岩壁上流动的岩浆纹路。
“外来者。”
一个声音从黑暗里滚出来,带着熔岩的滚烫与冰层的冷硬,两种特质在声线里冲撞,听得人耳膜发颤。我停下脚步,时枢突然剧烈震颤,蓝光在腕间凝成光盾——前方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浮现:上半身是流淌着岩浆的熔岩躯,每块“肌肉”都在咕嘟冒泡,赤红色的光从裂隙里渗出来;下半身却裹着层幽蓝的坚冰,冰棱如铠甲般凸起,踩在岩石上时,地面瞬间结出霜花。最醒目的是它胸口,嵌着块鸽子蛋大的赤晶,晶体内旋着螺旋纹,与时枢的纹路如出一辙。
“炽冰?”我想起织时者提过的水星原生守卫,“古水星人留下的共生体?”
那身影冷笑一声,熔岩构成的手掌猛地拍向岩壁,一道岩浆柱突然从地面喷涌而出,擦着我的肩砸在身后的晶石上,炸开的火星溅在光盾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别拿那些消失的懦夫跟我相提并论。”它冰质的下半身碾过地面,留下道冰痕,“他们懂什么共生?不过是给‘妥协’起了个好听的名字。”
赤晶突然亮起,一道冰棱如长矛般射来,时枢的光盾及时展开,冰棱撞在盾上,碎成漫天冰晶。“你们这些外来者,总想着‘掌控’温度。”炽冰的熔岩头颅微微倾斜,赤晶里的螺旋纹疯狂转动,“以为握住火就能驱散寒冷,攥住冰就能浇灭火焰?却不知平衡从不是取舍,是让火在冰里学会收敛,让冰在火里懂得融化。”
它突然向前突进,熔岩拳与冰棱刺交替袭来,光盾被打得剧烈震颤,蓝光忽明忽暗。我被迫连连后退,靴底在湿滑的岩石上打滑,后腰突然撞到一块凸起的晶石,疼得眼前发黑。余光瞥见溶洞中央的地面似乎刻着什么,时枢的蓝光恰好扫过——那是块完整的螺旋纹,比时枢上的纹路更古老,边缘还嵌着细碎的星尘,像被谁精心镶嵌过。
“就是现在!”织时者的声音突然从时枢里炸开,“让时枢与地面纹路贴合!”
我侧身躲过炽冰的冰棱横扫,借着惯性扑向溶洞中央,手腕重重砸在地面的螺旋纹上。时枢的蓝光瞬间暴涨,与地面的纹路严丝合缝地咬合,那些古老的刻痕里突然涌出冷热交织的能量,顺着时枢的螺旋纹逆流而上,在我掌心凝成颗旋转的双色光球——一半是流动的火焰,一半是凝固的寒冰,却在光球中心融成温和的金芒。
“不可能……”炽冰的声音里第一次露出惊惶,它的熔岩躯体竟在后退,冰质的下半身开始融化,“这是‘共生本源’,古水星人失败了无数次才放弃的……”
我抬手将光球向前推去,能量波如潮水般涌过,所过之处,岩壁上的岩浆纹路与冰霜痕迹突然交织,凝成半火半冰的奇异图案。炽冰被能量波击中,踉跄着后退数步,胸口的赤晶剧烈闪烁,像是在共鸣,又像是在抗拒。
就在这时,赤晶突然射出一道光柱,撞在溶洞顶端的晶石上。那些发光的晶石瞬间亮起,将整个溶洞照得如同白昼——一幅巨大的影像在岩壁上展开:古水星人身着星纹袍,将一块金色碎片放入熔岩池与冰泉的交汇处,他们的手掌叠在一起,按在碎片上方,时枢的螺旋纹在他们腕间流转,与碎片的光芒融成一体。影像的最后,他们对着碎片起誓,声音穿过时空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以共生为誓,守此碎片,直至平衡者降临。”
影像消散时,炽冰胸口的赤晶黯淡下去,它的熔岩躯体不再沸腾,冰质下半身也停止融化,两种极端的形态竟在此时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原来……他们不是妥协。”炽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里带着释然,“是我错把共生当成了退让。”
它后退一步,赤晶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柔和得像晨雾。“碎片在共生泉底。”炽冰的声音平静下来,“但你得先明白,为什么古水星人要把它藏在冰火最烈的地方。”
我望着岩壁上残留的影像光斑,时枢的螺旋纹正与地面的古老纹路共振,发出嗡嗡的声响。掌心还留着双色光球的余温,那是种奇异的触感——既不灼手,也不刺骨,像握着一团温和的星核。
看来,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