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古水星人的营地时,赤砂在靴底碾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星子在脚下碎裂。炽冰走在前方,熔岩躯体与冰纹的交织处不断滴落滚烫的液珠,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冒烟的小坑——它的能量正在失衡,极昼之巅的异常已影响到了这片区域的稳定。
“再晚三个时辰,金字塔的能量核心就要熔穿外壳了。”炽冰的声音裹着焦灼,赤晶般的眼眸里跳动着不安的火光,“古水星人当年为了镇压地心的躁动,把金字塔建在磁极最密集的极昼之巅,用碎片的能量编织了‘锁灵阵’。可现在阵眼的碎片被取走,等于拔了塞子,地心的岩浆正顺着岩层往上涌。”
我低头看了眼腕间的时枢,新嵌合的碎片正泛着温润的光,那些从营地带来的星叶草粉末附着在纹路里,随着步伐轻轻颤动。忽然想起卷轴上的话:“平衡不是抵消,是让火有处可烧,冰有处可凝。”指尖抚过螺旋纹,触感竟比来时更温润,仿佛吸收了营地残留的温度。
穿过赤砂平原,极昼之巅的轮廓逐渐清晰。那座金字塔并非埃及式的尖顶,而是由无数棱面组成的几何体,每一面都嵌着反光的晶石,在永昼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远远望去像一颗悬浮在高原上的多面体恒星。可此刻,那些晶石的光芒却忽明忽暗,有的甚至已蒙上焦黑的印记,塔身侧面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暗红色的岩浆正顺着缝隙缓缓渗出,在塔基处积成一小片沸腾的熔岩池。
“锁灵阵的纹路在消退。”炽冰指着金字塔的塔身,那里原本布满与碎片同源的螺旋纹,此刻却像被雨水冲刷的墨迹般变得模糊,“每消退一寸,地心的压力就增一分。你看塔尖——”
顺着它的目光望去,金字塔顶端的菱形晶石已失去光泽,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崩碎。更令人心惊的是,塔基周围的地面正在微微隆起,每一次震动都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像是地心有一头巨兽在冲撞囚笼。
“古水星人的笔记里说,锁灵阵需要‘三位一体’的能量才能重启。”我翻出卷着星叶草的卷轴,指尖划过那些手绘的阵法图,“碎片是‘核’,极昼的永昼光能是‘引’,还需要一个能同时承载冰火双脉的‘容器’。”
炽冰突然停下脚步,熔岩与冰纹的交织处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一小块冰屑从它的手臂上剥落,在沙地上摔得粉碎。“容器……”它低声重复,赤晶眼眸转向我,“古水星人的最后一任首领,就是因为强行充当容器,被冰火能量撕裂了躯体。你……”
“没有时间犹豫了。”我打断它,将时枢贴在眉心,碎片的光芒顺着额头往下流淌,在胸口聚成一个小小的光球,“营地的卷轴上画着,容器不必是血肉之躯。时枢已经吸收了碎片的能量,又融合了冰火双脉,它可以。”
说话间,金字塔的震动突然加剧,塔尖的菱形晶石“啪”地裂开一道大缝,一股滚烫的气浪夹杂着硫磺味喷涌而出,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炽冰猛地将我往塔基推去:“快!阵眼在塔底的凹槽里!把时枢嵌进去,用永昼光引动能量!”
我踉跄着冲到塔底,果然看到一个与时枢轮廓完美契合的凹槽,凹槽周围的螺旋纹已黯淡到几乎看不见。蹲下身时,掌心的时枢突然变得滚烫,碎片的光芒与极昼的阳光交汇,在凹槽里投下一个旋转的光斑。就在将时枢往凹槽按去的瞬间,塔基的震动骤然变得狂暴,一道岩浆柱从地面的裂缝中冲天而起,擦着塔身溅落,滚烫的液珠砸在肩头,烫得皮肤生疼。
“别松手!”炽冰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嘶吼,它竟冲到岩浆柱旁,用自己的躯体挡住了飞溅的岩浆,熔岩与冰纹在高温下疯狂交织,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古水星人说过,信念比能量更重要!你手里握着的不只是碎片,是他们一万年的等待!”
这句话像一道电流穿过四肢,我死死按住时枢,感受着它与凹槽的螺旋纹一点点咬合。碎片的光芒开始顺着阵法蔓延,所过之处,黯淡的纹路重新亮起,像一条条苏醒的金色血管。塔尖的菱形晶石不再崩裂,反而透出柔和的光;地面的裂缝渐渐收窄,岩浆柱的势头也弱了下去。
当最后一丝螺旋纹亮起时,时枢与凹槽彻底嵌合,整座金字塔突然迸发出万丈光芒,棱面上的晶石将光线折射成无数道光束,刺破永昼的天空,在云层上织出一张巨大的光网。地心的轰鸣消失了,岩浆池的沸腾渐渐平息,连空气都变得清凉起来。
我瘫坐在沙地上,看着塔身重新布满璀璨的螺旋纹,像披了件星光织成的外衣。炽冰走过来,它的躯体明显缩小了一圈,冰纹几乎覆盖了大半熔岩,但赤晶眼眸里的光却亮得惊人。“你做到了。”它在我身边坐下,熔岩手指轻轻碰了碰时枢延伸出的光纹,“古水星人没说错,平衡不是硬撑,是找到让冰火共处的节奏。”
一阵风吹过,卷来远处赤砂平原的气息,混着金字塔光网散出的清冽。我摸出怀里的星叶草,它不知何时已舒展了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绿。忽然明白,极昼之巅的裂痕从来不是毁灭的预兆,而是让光得以涌进来的缝隙——就像那些留在营地的遗憾、古水星人的失败、炽冰失衡的躯体,看似是残缺,却都在等待一个契机,与新生的力量交织成更完整的模样。
塔身的光芒渐渐柔和,时枢的螺旋纹上多了一层极昼光留下的金边。炽冰望着光网,轻声说:“现在,水星的心跳该平稳了。”我点点头,指尖抚过那些温热的纹路,知道这段旅程还未结束,就像这永昼的光,永远朝着下一个黎明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