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昊抛出的“ARm计划”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保罗·安德森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书房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壁炉火焰不安地跃动。
安德森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震惊、贪婪与巨大的风险在他眼中激烈交战。
控股ARm?
这想法太疯狂,太……诱人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如果此事能成,他将不再是局限于北美政商圈的地头蛇,而是能影响全球科技格局的顶级玩家。
但其中的风险也足以让他万劫不复,触动的利益集团将比摩托罗拉收购案庞杂十倍。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激荡:
“许……你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惊人了。我需要时间,必须慎重考虑。”
“当然,”
许昊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从容起身,
“如此重大的决定,理应慎重。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他深知,种子已经种下,剩下的就是等待它在这位老牌资本家心中生根发芽。
安德森按下呼叫铃,吩咐管家:
“安排晚宴,要用最好的食材和酒水招待许先生。”
随后,他转向许昊,脸上重新堆起热情却略显僵硬的笑容:
“许,你先稍作休息,让艾米丽陪你逛逛庄园。我有些紧急事务需要处理一下。”
他将许昊送出书房,立刻转身,面色凝重地走向隔音性更好的内部通讯室,他需要立刻动用自己的所有关系网,初步评估许昊这个疯狂计划的可行性,以及他自身可能面临的风险与机遇。
与此同时,在客厅里,安德森找到了正在插花的艾米丽。
他一把拉住女儿的手,走到角落,语气急促而低沉:
“艾米丽,听着,许昊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要得多。他刚刚提出了一个足以改变世界的构想。”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今晚,一定要陪好他,让他感受到我们安德森家族最真诚的友谊和……吸引力。 务必让他尽兴,明白吗?”
艾米丽看着父亲眼中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仅仅是商业上的算计,更夹杂着一种近乎赌徒般的狂热。
她心中微微一沉,意识到许昊带来的“东西”远超出她之前的理解。
她点了点头,声音平静:
“我知道了,父亲。”
当安德森匆匆离去后,艾米丽独自站在华丽的客厅里,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她不再是那个单纯出于好奇而接近许昊的女孩,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成了一枚被放在巨大棋盘上的棋子,而棋手是她的父亲和那个深不可测的中国男人。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深吸一口气,走向正在欣赏一幅油画的许昊,脸上重新挂起无可挑剔的、温婉迷人的笑容。
“许先生,父亲有些琐事要处理。晚宴开始前,让我带您参观一下庄园的收藏室吧,那里有一些父亲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有趣玩意儿。”
她的声音依旧动听,但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许昊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位被父亲推到他身边的“礼物”,目光平静无波。
他点了点头:
“有劳。”
两人并肩走在庄园长长的走廊里,身影被壁灯拉长。
庄园外,夜色渐浓,而一场关乎未来科技霸权的暗流,正随着安德森一通通越洋电话,悄然涌动。
艾米丽引领着许昊,走在庄园长廊柔软的地毯上。
廊壁上悬挂着一些古典油画和颇具现代感的抽象作品,显示出主人并不单一的审美。
“父亲对收藏有些兴趣,但更偏向于投资视角。”
艾米丽的声音在空旷的廊道里显得清晰而柔和,她在一幅色彩大胆、构图奇特的画作前停下,
“比如这幅,是父亲在一位新锐艺术家成名前购入的,现在价值已经翻了几十倍。”
她介绍时,语气平静,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炫耀。
许昊的目光扫过画作,未做太多停留。
“不错的投资。”
他的评价简单而务实。
艾米丽微微一笑,继续引路,来到一扇厚重的双开门前。
她推开大门,里面是一间温度与湿度都严格控制的大型收藏室。
灯光依次亮起,照亮了陈列在防弹玻璃柜中的各式藏品——从欧洲中世纪的骑士铠甲到非洲部落的古老面具,从精美的中国瓷器到闪烁着冷光的矿物晶体。
“这里的东西更杂一些,”
艾米丽走到一个展示着中国青花瓷的柜前,眼神中流露出真正的欣赏,
“我个人更喜欢这些。它们的釉色、纹路,仿佛每一件都凝结着一段时光故事。”
她指向一件元青花大罐,
“尤其是这件,龙纹的笔触充满了力量感,让我想起故宫里看到的那些珍宝。”
她的点评并非浮于表面,而是带着一定的知识底蕴,显然那段时间在中国的学习并非虚度。
许昊这次多停留了片刻,点了点头:
“眼光不错。元青花的气韵,后世很难完全模仿。”
得到许昊的认可,艾米丽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她很快收敛,将许昊引到另一侧。
这里陈列的并非古董,而是一些更具科技感的物品——早期的机械计算器、老式无线电设备,甚至有一台保存完好的摩托罗拉最早的“大哥大”。
“看,这是我们今天故事的另一端。”
艾米丽指着那台厚重的移动电话,语气带着一丝感慨,
“从这样的笨重设备,到即将被您赋予新生的智能终端,科技的变化真是翻天覆地。”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回了许昊的领域,并展现了她对这次收购的理解。
参观完毕,两人来到宴会厅。
长条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烛光摇曳,氛围比午餐时更加正式且私密。
安德森已经坐在主位,脸上恢复了惯常的、略带精明的笑容,仿佛之前书房里的震惊从未发生过。
晚宴在一种看似和谐的氛围中开始。
安德森绝口不提ARm的事情,转而谈论起芝加哥的建筑、全球经济的趣闻,以及 称赞艾米丽在艺术和语言上的天赋。
“艾米丽从小就有自己的主见,”
安德森切着盘中的牛排,状似随意地说,
“她选择学习中文,研究东亚文化,完全是出于她个人的热爱。现在看来,这或许也是一种远见,让她能更好地理解像许你这样来自东方的杰出伙伴。”
艾米丽在对面安静地用餐,仪态无可挑剔。
听到父亲的话,她抬起眼帘,看向许昊,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并未流露出过多的羞涩或热情,保持着一种得体的距离感。
许昊应对自如,对安德森的暗示不置可否,对艾米丽的欣赏也仅限于礼节性的回应。
他将话题控制在商业、科技与宏观趋势的层面,既不让对方难堪,也绝不给予任何超出商业伙伴关系的信号。
晚宴在一种表面热情、内里各自算计的氛围中接近尾声。
安德森未能从许昊这里得到关于ARm计划的更多表态,也未能推动女儿与许昊的关系有明显进展。
但他并不气馁,他知道,只要ARm这个诱饵足够大,他就有的是时间和方法让许昊需要他。
许昊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告辞:
“感谢二位的盛情款待,保罗,艾米丽。明天还有工作,我就先回酒店了。”
安德森和艾米丽将他送至庄园门口。
看着许昊的车队消失在夜色中,安德森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转而变得深沉。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儿,低声道:
“他很谨慎,但越是这样,越证明他所图甚大。艾米丽,保持联系,我们需要耐心。”
艾米丽望着车队离去的方向,没有回答。
晚风吹拂着她的金发,她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迷离。
许昊就像一本充满诱惑却难以翻开扉页的书,父亲想的是书中的财富与权力,而她,则纯粹地对书里的内容,产生了愈发浓郁的好奇。
这个男人,他构建帝国的野心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内心世界?
这比任何父亲交代的任务,都更让她想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