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这点,她也就懒得再去想其他。
这会儿还是半夜三更,万籁俱寂,唯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她翻了个身,心里想着:罢了,还是接着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毕竟这身体才七岁,实在经不住熬夜。
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一漫上来便没了招架之力,不消片刻,她便沉入了梦乡,
次日天还未亮,卯时一刻的梆子声刚过,天边才晕开一抹浅浅的鱼肚白,窗纸泛着朦胧的青灰,就有三个丫鬟轻手轻脚地掀了帷幔进来。
为首的大丫鬟春桃捧着铜盆,里面盛着温好的井水,身后的秋纹托着叠得整齐的衣裳,最末的小丫鬟冬雪则端着个描金漆盒,里面放着梳篦与发饰。
“格格,该起了。” 春桃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伸手想扶她,却被明慧轻轻摆手拦住 —— 她虽借了这具身子,却仍习惯自己先坐起身。
秋纹连忙上前,将一件水绿色的软缎夹袄展开:“格格今日穿这件吧?昨儿苏绣房新送来的,领口绣了缠枝莲,配您的玉坠正好。”
明慧点头,任由丫鬟们伺候着穿衣。
铜镜是黄铜打制的菱花镜,磨得光亮,映出她小小的脸庞:眉眼是满族姑娘特有的利落,只是眼神里藏着不属于孩童的沉静。
冬雪正想给她插一支点翠簪,却被明慧拦住:“不用那么张扬,就挽个双丫髻,簪两支珍珠小花便好。” 原身泼辣,爱穿鲜丽首饰,可她偏喜素净 —— 这细微的改变,丫鬟们虽看在眼里,却也只当格格是长大了些,并未多问。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住的并非自己家,而是外祖父安亲王府里。
原身和妹妹明玉,是和硕额驸明尚之女,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
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上,郭络罗氏应该是没有妹妹的,不过这毕竟是影视剧改编而来的世界,多少会有些不同。
说起原身这个外祖父安亲王岳乐,那在清朝可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乃是清朝六大亲王之一。
岳乐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孙子,顺治帝的堂兄,而康熙帝是顺治帝的三子,算起来,岳乐便是康熙帝的堂伯父。
在朝堂之上,他的地位极高,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力。
然而,或许是因为顺治朝时曾被议过储,当时顺治重病时,想把皇位传给岳乐,最后被孝庄太后与两黄旗大臣反对,顺治才放弃了这个想法,最终选择了皇三子玄烨,也就是现在的康熙,但是这根刺还是扎在了康熙的心中。
所以康熙既用他又忌惮他,在朝堂之上虽然地位举足轻重,但是并不太受重用,只管着宗人府这样没有什么实权的地方。
这两个小姑娘,既算命苦又算幸运。
为何这么说呢?她们的父亲和硕额驸明尚,在康熙二十年,因诈赌孙五福二千八百两银子,被判斩监侯。
那时,她才三岁,妹妹明玉更是遗腹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父亲,清朝并不鼓励女子再嫁,三年后,岳乐的第七女,也就是明尚的妻子,原身的母亲,也郁郁而终。至此,两个小姑娘彻底失去了依靠,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
可说幸运也幸运,已经年过半百的安亲王岳乐实在是心疼这两个自小失去双亲的外孙女,便将两个小姑娘养在自己的膝下,身为外公的岳乐怜她无父无母,对她们极尽怜爱。
她的几个舅舅也事事依顺她,甚至比亲生的女儿还要宠爱,这无形中让她从小就养成了泼辣任性、豪爽不拘小节的性格。
现在是她来了,性格肯定不会变成那样,心下不由得庆幸还好她是满族出身,要不然这大清的汉家女子还得裹小脚,必须在家学习女工,想想就窒息!
这无形中让原身姐妹俩从小就养成了泼辣任性、豪爽不拘小节的性格。
好在现在是她来了,性格肯定不会变成那样。
洗漱罢,早膳便摆在了外间的八仙桌上:四碟小菜是酱瓜、腌笋、拌木耳与卤鸡丝,主菜是一碗鸡丝粥,配着两碟蒸得松软的枣泥糕与豆沙包。
早膳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吃的,问原因?
安亲王府规矩大,主子们各有住处,若凑在一处用膳,得等王爷、福晋、各位阿哥福晋到齐,往往要等上大半个时辰,所以小辈们便惯在自己院里用早膳。
明慧刚用完早膳,就听见院外传来 “噔噔噔” 的脚步声,伴着丫鬟们无奈的呼喊:“二格格,您慢些跑,当心摔着!”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粉色袄子的小肉团就冲了进来,正是妹妹明玉。
她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糖人,糖汁都沾到了袖口上,身后跟着的张嬷嬷手里还拿着块苏绣帕子,追得气喘吁吁:“我的小祖宗,您这糖人沾了灰,可不能再吃了!” 明玉却不管,径直扑到明慧身边,仰着圆圆的包子脸,眼睛发亮:“姐姐!我刚从厨房讨的糖人,你闻闻,甜得很!”
明慧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糖渍,又拿过张嬷嬷手里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袖口:“多大的人了,还把糖汁抹得满身都是?仔细外祖母看见又要念叨。”
明玉吐了吐舌头,把手里的糖人递到明慧嘴边:“那姐姐吃一口,就不念叨我了好不好?”
明慧被她逗笑,无视旁边的嬷嬷一脸的不赞同,轻轻咬了一小口,“姐姐是不是很甜?”
“再甜也没我们明玉甜!”
“咯咯咯....就知道姐姐最喜欢明玉了。”
正闹着,明玉忽然想起正事,拉着明慧的袖子晃了晃:“姐姐,我听春桃说,博尔敦表哥又病了?佟佳舅母这几日都没心思打理花园,昨儿我路过她院子,看见她在吩咐人给表哥熬药呢。” 她顿了顿,眼睛里满是期待,“前儿舅母说今日要去万寿寺上香祈福,咱们请完安,求外祖母让咱们跟着一起去好不好?我都半个月没出府了,听说万寿寺门口有卖拨浪鼓的,还有捏面人的!”
明慧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手感好得让她忍不住多捏了一下:“你呀,就想着玩。万寿寺离府有一个时辰的路,马车颠簸,你这小身板能受得住?”
明玉一听就急了,嘴巴撅得能挂油瓶,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明慧的袖子,眼眶瞬间就红了:“我能受住!我上次跟外祖母去白云观,坐了两个时辰的车都没哭!姐姐不带我去,我、我就……” 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在衣襟上。
明慧看她这说哭就哭的架式,不免有些头疼,连忙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咱们先去给外祖母请安,若是外祖母和舅母都答应,就带你去,好不好?”
明玉一听,眼泪立刻就收住了,抽噎着点头:“真的?外祖母最疼我了,肯定会答应的!” 说着,还不忘把手里剩下的糖人塞给明慧,“姐姐,这个给你吃,咱们快些去正院吧!”
“不急,先把早膳吃完再去。”
姐妹俩手牵着手往外走,明玉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说要给表哥求个平安符,一会儿说要给外祖母买串佛珠。明慧听着她的碎碎念,看着晨光里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心里难免生出几丝柔软。
安亲王这会儿还没下朝,她的几个舅舅都已成婚,并且各有差事,这会儿也还没下值。所以,她先去了外祖母赫舍里氏处请安。
赫舍里氏是索尼的女儿,出身满洲八大姓之一,是个极为合格的当家主母。
她是安亲王的第三任继妻,一共为岳乐生育了十三个子女。
可见十分受安亲王宠爱,虽然已经迟暮之年,可从五官上也不难看出从前也是个顶顶漂亮的美人。
明慧心里清楚,若按历史记录,明年七月,蒙古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与外蒙古喀尔喀部构衅兴兵,安亲王岳乐就会被派遣去内蒙古苏尼特部驻防。
而今年,安亲王已经 64 岁了,在现代都是该退休的年纪,更何况是古代,已然是很大年纪的老人。
可康熙呢,竟然还把这样一位老人往边关苦寒之地送,这简直是怕人活太长了。
上位者若想磋磨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就给岳乐区区 500 兵丁,让这么大年纪的老人远赴塞外高原,就算是后世医疗条件好,一般人身体都扛不住,更何况是在古代?
天气这么恶劣,生个病不是很正常?病死了也只会说一句可惜,谁又能把皇帝怎么样,这就是让人有苦说不出了。
康熙这个老登,岳乐死后,还给他编排了不少坏名声,又打压安亲王的子嗣。
几个儿子里,只有玛尔珲降级承袭了郡王爵位。
其他长成的儿子也只给了固山贝子的爵位,这也就罢了,可康熙也没有放过,因着康熙的多次打压,玛尔珲四十多岁便抑郁而终。
后面,康熙还找由头给已经去世的安亲王岳乐削去亲王爵位,并降为郡王……
这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啊?
她暗自想着,这可不行,只有岳乐好好活着,安亲王府才能屹立不倒。
门帘刚掀开,就闻见一股淡淡的桂花糕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