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杰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抿了口凉茶,借着杯沿的遮挡压下心头的起伏,脸上浮起笑意:“孩子们都大了,你也该享享清福了。不像我,天天围着灶台转,卫国、卫东都去当兵了,亚菲他们工作忙,亚宁还小,家里大小事还得我操心。”
“嫂子,你看你,儿女成群,多有福气啊,我还羡慕你呢。” 江德华这话半真半假,她知道安杰心里对自己这几个孩子还是很骄傲的。
安杰扯扯嘴角,嘴里嘟嚷道:什么福气啊,一堆讨债的鬼,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江德华赶紧转移话题,从皮包里掏出个烫金的瓷瓶,递给安杰:“嫂子,这是我给你带的珍珠霜,南边特产,效果还不错,你试试,抹了能美白皮肤。”
安杰眼睛一亮,惊喜地接过来:“真的吗?”她拧开盖子凑到鼻尖闻了闻,粉白的膏体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香气更是清新淡雅,心里头顿时漾起几分欢喜,笑着道:“谢谢你啊德华,这要是让你哥知道了,保准又要说‘净买这些没用的’。还是咱们女人更懂女人心思。”眼角的笑意明显深了许多——岛上样样都好,就是物资实在匮乏,能买到的多是些基础生活用品,想寻点别的根本就没有,这珍珠霜瞧着可比供销社卖的雪花膏精致高级多了。
安杰盖上盖子,抬手飞快地蹭了蹭自己那明显爬上了细纹的干燥脸颊,再看对面人那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的皮肤,心里头不免泄了气——再怎么保养,终究是比不上了。
她这情绪表现的太过明显,江德华自然看出来了,却没打算开口安慰,毕竟,谁的日子不是自己过出来的呢。
剧情里,原主一直在江家当保姆,这位嫂子可没少享清闲。好不容易把五个孩子全部拉扯大,直到 43 岁高龄时才嫁给了老丁,嫁到丁家也是继续当起了任劳任怨的保姆,甚至在丁济群去世后,江德华又回到江家继续照顾起江德福夫妻俩,实实在在的老黄牛。
反观女主安杰,有江德福这个男主护着,又有原主这个小姑子帮衬着带娃干家务,日子自然是过的无忧无虑,现在没有了原主这个老黄牛,女主看起来也只是个比其他人长的好看些的中年妇女。
江德华心里想着,脸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好歹她现在也是长辈了,这次过来给每个孩子都带了礼物,看着就不便宜。
安杰看她出手如此大方,笑容都真切了不少。
这几天安杰变着花样给她做岛上的海味,清蒸螃蟹、油炸海鱼、红烧带鱼轮番上阵,山东菜更是天天吃,江德福也特意抽出半天时间,陪妹妹沿着海岸线散步,兄妹俩从童年趣事聊到儿女近况,不知不觉就走了很远。
江德福再过几年也要退休了,他对妹妹江德华的事情多少有些猜测,心里清楚,往后兄妹俩能见面的机会怕是越来越少了。
江亚菲休息时特意拉着江德华和江亚宁去赶海。
退潮后的沙滩上布满了小水洼,三人提着小桶、拿着铲子,在礁石缝里翻找海螺和螃蟹。江亚宁被螃蟹夹了手指,疼得直咧嘴却不肯哭,江德华笑着帮她把螃蟹扔进桶里,往她嘴里塞了颗奶糖,甜味瞬间驱散了疼痛。江亚宁闪着泪花继续埋头抓螃蟹,别说,这样赶海还是挺好玩的,那天傍晚,三人提着半桶海货回家,一路有说有笑,笑声被海风传得老远。
在岛上待了五天,江德华便准备动身回去了。
这边浓油赤酱的饮食,她现在实在有些吃不惯,更重要的是,她和郑浩天已经半个月没联系了,这里往港城打长途电话根本不现实,也打不通,再不快些回广省,恐怕那男人真要跑到内地来找她了。
中间丁济群听说江德华过来了,特意提着一兜海蛎子过来串门。
他本来就比江德福还大几岁,如今背都有些佝偻,牙齿还掉了几颗,满头白发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见到江德华时,丁济群先是愣了愣,随即下意识挺了挺脊背,手在衣角上蹭了又蹭,说话都带了几分拘谨:“德…… 德华回来了?”
她笑着打招呼:“丁大哥来了,快坐。”
江德华刚收拾好网兜和水桶,正打算去海边,见他来了也不好立刻出门,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好笑,与剧情里那个丝毫不把原主放在眼里的样子截然相反,当年意气风发的丁参谋长,如今也成了这般苍老的模样。
丁济群坐下后眼神总往她身上瞟,看她一身深灰色休闲运动服,脚上穿着白球鞋,满满的活力,这看着哪像是四十多岁的人?
露出的手腕肌肤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忍不住感慨:“听你哥说你这些年都在南边,这是真享福了,瞧这气色,看着还跟当年一样年轻。”
安杰在一旁削着苹果,笑着接话:“可不是嘛,人家现在是城里太太了,哪像我们在岛上风吹日晒的。”
丁济群笑笑,又问起这些年的生活,江德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里却惦记着赶海的最佳时间。
丁济群看她谈兴不高,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你当年到炮校时……”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讪讪地笑了笑,“都过去的事了。”
江德华也不接话,只是给他倒了杯茶:“丁大哥尝尝,这是南边的龙井。”她可没兴趣陪这糟老头子忆往昔,尤其是想到剧情里他对原主的刻薄,心里就膈应得慌。
王秀娥还活得好好的,他这副样子真是让人作呕,要不是穿着这身军装有所顾忌,指不定是个什么德行的渣男!
临走时丁济群非要把海蛎子留下,说是早上刚赶海弄的新鲜货。安杰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看着他佝偻着背慢慢走远的背影,撇着嘴嘀咕:“这老丁还真是…… 客气哈。”
安杰自然明白老丁的小心思,她也是实在看不上这人的行为,不过现在大家年纪都这么大了,她要出口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总不好直接说出来让大家都难堪。
江德华在一旁默默翻了个白眼,岁月终究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再风光的人也敌不过时光的磋磨。
离岛那天,江德福、安杰和江亚菲一同来送她。
江亚宁原本也想来,偏巧赶上当天要考试,没能成行。安杰往她包里塞了包点心,又放进去两罐自制的鱼罐头,笑着叮嘱:“这岛上没啥好东西,路上饿了就垫垫肚子。下次回来提前打电报,我给你包饺子。”
江德华笑着点头,抱了抱她:“嫂子你也多保重,别太累了,孩子们都大了,平时有什么活让他们干,你得多心疼心疼自己。”安杰听的连连点头,眼眶微微发红,她就知道这个小姑子是个好的,知道心疼人。
江德华又转头看向江德福,故作严肃道:“哥,平时有空你就给嫂子搭把手,别跟个大爷似的。”
“嘿!还教训起你哥来了,到底谁是哥哥?” 江德福故意板起脸,眼角的皱纹却堆成了褶,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拍里。
“这不是明摆着吗?你要是我妹,这性别上它也不允许啊。” 江德华打趣道,逗得安杰和江亚菲哈哈直笑。
她又拉过一旁的江亚菲,凑近低声说:“亚菲,听姑姑一句话,对于喜欢的人和物,得靠自己把握,二手男人能不要就不要,更不能因为结婚而结婚,你首先是你自己,之后才需要考虑其他身份。”
“啊?姑姑,你说什么呢?” 江亚菲脸颊通红,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父母。
“你就记住这一句,要是想不明白,就给姑姑写信,我给你的地址收好了。” 江德华拍了拍她的手。
“哦……” 江亚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船开的时候,她站在甲板上挥手,看见江德福牵着安杰的手站在码头,江亚菲站在两人旁边朝江德华使劲挥手,她是真喜欢这个姑姑,不光时髦好看,还一肚子道理,有啥困惑只要问出口,都能得到答案,姑姑出手还特别大方,送了她和亚宁每人一块手表和一套金首饰,别提多好看了!
三人的身影在晨光里被拉得很长,江德福头上的银发闪着细碎的光。老远还能看到他们在挥手,这一别或许以后都见不到了。
江德华轻轻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不管是剧情安排还是命运使然,终究都要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