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班的时候,姚玉玲基本都窝在宿舍里,有时还拿出平板刷刷剧,不过大多数时间还是在看书复习。
虽说已经参加过好多次高考,可她还没有自大到觉得不看书也能直接考上大学。
她给马燕带去的复习资料都很有针对性,有些甚至带着押题性质,希望马燕这次能得偿所愿。
毕竟,要是马燕再考个9分……她可能就得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暂时‘选择性失忆’,假装不认识这个人了。
正在国营商品店上班的马燕忍不住打了喷嚏,‘啊啾!’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也不冷啊,是谁在背后念叨她?
一个月后,院里出了件大喜事——马魁终于得到平反,释放回家,工作也恢复了。
可惜这个时候的冤假错案就算平反了,国家也没有经济赔偿。
哎…制度还是不完善呐。
越是临近高考,马燕和姚玉玲就经常凑在一起复习。
马燕有太多不懂的地方要问,索性经常过来找她。
王素芳也经常让马燕给她带好吃的。
细心的姚玉玲发现,马燕整个人有了明显的变化。
表面上看,她还是之前那个能说会道的姑娘,可她整个人却明显松弛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着了,脸上笑容都多了很多。
也是,再也没有人会拿异样的目光看她。
时间转眼就进了5月。
这期间,姚玉玲还悄悄跑了两趟宁阳县的黑市,出手了1200斤的猪肉。
不是不想多卖,实在是怕量大了惹人注意,换回来不少票证和800块现金。
姚母还专门来了两趟,生怕女儿没能照顾好自己,姚玉玲趁机跟她说了要考大学的事。
没想到姚母一听就皱起眉头,十分不赞同,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玉玲啊,你都快十八了,等上完大学都二十二了!现在铁路局的工作多稳定,何必折腾?过两年找个知根知底的,安安稳稳结婚不好吗?”。
姚玉玲却摇头,仔细给姚母分析:“妈,您看咱们这铁路局大院,来来去去就这么些人。要是在这儿找对象,能遇到什么合适的?可要是我考上大学,接触的人层次都不一样,选择也多了。再说了,大学生还愁找不到好对象吗?毕业了就是干部。”
这一通大饼画的姚母都沉默了,她仔细琢磨着女儿的话,铁路局大院确实圈子固定,能选择的对象有限。要是真能考上大学,接触的自然是更高层次的人,将来毕业还是干部身份.....
光是想想,姚母都狠狠心动了。
谁不盼着孩子有好前程呢?
话说,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主见了?
姚母心里既高兴又酸涩,孩子到底是长大了啊。
她最后还是松了口:“哎……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做父母的哪能拗得过孩子,妈支持你,那你可得努力了,要是真考上了,咱们娘俩也能在大家面前扬眉吐气一把,要实在不成,咱再说。”
“得嘞,妈您就瞧好吧,肯定不让您失望!”
“行,那妈可等着了。”
姚母每次来,总是大包小包,带的全是吃的,生怕她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儿把自己饿死了,这次也不例外,里面装着自己做的小鱼干、咸菜,还有用面粉炸得金黄的果子,咬着嘎嘣脆,满口生香,姚玉玲很是喜欢。
看女儿气色红润,姚母也放了心,娘俩亲亲热热地挤在宿舍小床说了好久的体己话,次日一早,姚母就动身回去了。
姚玉玲还想给她塞点吃的,姚母直接拒绝:“你把自己顾好就成了,我还缺你这两口?这些留着你自己晚上复习时候吃,读书费脑子,看你瘦的!
“.....”行叭!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瘦。
纵然姚母为人现实,在剧情里曾劝女儿放弃汪新。
但她的出发点,不过是天下母亲最朴素的心愿——唯恐孩子走弯路,只盼她一生安稳,不必再吃自己吃过的苦。
这份看似“现实”的盘算,骨子里藏着的,不过是一个母亲能给的、最实在的爱。
这样的母爱,何错之有?
这时候,铁路局大院里早已没人不知道姚玉玲参加了高考——考前要提交档案,这事根本瞒不住。
她本人更是没想隐瞒,索性有人问起,就大大方方承认了。
不出半天,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铁路局。
一时间,大院里议论纷纷,而反应最激烈的,当属牛大力。
他几乎是红着眼睛冲到姚玉玲面前,声音发紧地问:“姚玉玲,你、你为啥要去参加高考?现在的工作不好吗?在铁路局,又轻松又体面……万一真考上了,将来还不知被分到哪儿去,何必这么折腾?”
其实他心里已经被不安填满了。
直觉告诉他:姚玉玲要是考出去了,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回这个大院。
往后就算走在同一条街上,一个大学生和一个司炉工,怕是连话都说不到一块去,还能有什么交集?
那他这一年多的喜欢,又算什么呢?
前段时间吴叔也劝过他,说两人根本不合适,让他看看其他的姑娘,实在不行他托人给他介绍相亲,可他真的放不下。
她为什么……连个靠近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姚玉玲不自觉皱了皱眉,冷冷回了一句:“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牛大力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却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等人都走远了,他才猛地醒过神来——原来他和姚玉玲之间,早已隔开了一道看不见却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在对岸朝着光亮的地方去,而他还在这一头,明明看得见,却连一片影子,也触碰不到了。
趁着轮休,姚玉玲跟着列车去了趟哈城。
车厢里人多拥挤,她实在不乐意过去,便带着瓜子花生和汽水跟着张秋霞在广播室待着。
火车哐当哐当地往前跑,广播室里的笑声混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不知不觉就聊了一路。
两人虽说是同事,但是平时接触确实不多。
这一番接触下来,张秋霞这人说话爽利、心思也细,聊天都不会让话掉地上,姚玉玲觉得两人还挺投缘的。
列车一到站,等人群走的差不多了,她才走出哈城火车站,径直坐车去了中央大街。
路上听着耳边熟悉的东北腔,听着他们天南海北地聊着天,也别有一番滋味,一下车就被眼前的风光吸引住了。
中央大街不愧是哈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两旁矗立着各式欧式建筑,巴洛克的繁复、古典主义的庄重、文艺复兴的优雅,在历经岁月洗礼后依然散发着浓郁的异国情调。
脚下是由花岗岩铺就的面包石路,光滑锃亮,马车走过时,会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
街上的人们大多衣着朴素,以黑、灰、蓝为主色调。
来来往往的自行车铃声响个不停,公交车缓缓穿行,间或还有马车和拖拉机驶过,勾勒出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秋林公司的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商品,姚玉玲饶有兴致地逐一看过去。
不远处的副食商店和供销社里挤满了采购的居民,人声鼎沸,透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诱人的香味——那是华梅西餐厅刚出炉的油炸包,十三道街的炸大果子摊位前排着长队,还有卖冰糖葫芦、葡萄干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冷饮店里,穿着白色工作服的服务员正在柜台后忙碌,玻璃柜里陈列着几样简单的冰品。
姚玉玲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忍不住在电影院门口驻足,仰头看着墙上的海报。
她看得入神,却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来往的行人忍不住回头打量这个身姿窈窕、长相出众的姑娘——她穿着一袭淡蓝色长裙,站在充满异国风情的建筑前,微风吹动她的裙摆,仿佛一幅会流动的画。
其实这次来哈城,她是有正事的——小八昨天告诉她,贾金龙回哈市了。
既然人在这儿,她必须趁这个机会,把贾金龙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她先拿着介绍信去招待所开了间房,随后按小八提供的路线,很快就找到了贾金龙的住处。
此时的贾金龙还没有发展到后面那么大的势力,但是也早早就参与了人口贩卖和毒品交易,他刚从边境线回来,手头压着一批货,正盘算着这两天出手——姚玉玲过来,就是为了专等这个时机举报他。
确认好位置,她转身就去了派出所。
哈市的公安也是雷厉风行,一听说是人口贩卖还有涉毒的大案,立刻精神一震,马上抽调精干力量出动。
几名身着便衣的公安迅速赶往目标住处,正午时分的筒子楼里静悄悄的。
贾金龙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骂骂咧咧地拉开房门:“谁啊?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清净了!”
“查水表的。”
“查水表不能晚点来啊……”他一边嘟囔一边不情不愿地开门。
门刚拉开一条缝,三名公安就猛地冲进去,一把将他按在墙上,膝盖顶在他后腰,随即“咔嗒”一声,一副银手镯就套在他手腕上了。
这下贾金龙脑子彻底清醒了,一边扭动一边嚷嚷:“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你涉嫌藏匿毒品还参与人口拐卖。”
“胡说八道!你们这是诬陷!绝对是搞错了!”被按在地上的贾金龙十分嘴硬。
心里却十分慌乱,到底是谁出卖了他!?
“是不是的,搜搜看就知道了!老实点!
很快,一名公安弯腰从床底拖出一个黑色帆布包,拉开拉链——赫然露出几大块用油纸包裹的毒品。
紧接着另一名公安从衣柜底下摸出个笔记本,翻开一看,密密麻麻全是人口交易记录。
不仅如此,公安还从米缸下面、杂物间里搜出了很厚几摞现金,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工人该有的收入。
这下可真是人赃并获了。
刚才还中气十足的贾金龙,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还涨红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直勾勾盯着那些东西,整个人软成一滩烂泥,面如死灰——心底只剩下一个声音:完了,他完了!
***
当天晚上,姚玉玲又摸到了当地的黑市。
这地方选得着实刁钻,就在国营菜市场后面。
要不是有小八,她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这里。
哈城的黑市规模比宁阳县大多了,里面卖什么的都有,还有不少是老毛子那边过来的稀罕货,而且这边的人胆子也大,卖东西都是大大方方的。
不过她可不是过来买东西的,
依旧是作男装打扮,她稍作打听,就找到了主事的人。
她直接上门,开门见山说要出手三千斤猪肉。
黑市老大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面相看着憨厚,可那双眼睛里透着的精光,一看就不是简单角色。
那人一听说是猪肉,顿时眼睛一亮,见她带来的猪肉肥多瘦少、色泽鲜亮,正是市面上最抢手的肥膘肉,
顿时眉开眼笑:“要!小兄弟,你有多少,老哥我全要了!”
价格也给得公道,按一块钱一斤算,两人很快就达成交易。
三千块现钱当场点清,除此之外,还搭给姚玉玲一部分紧缺的票证。
交易完,这人又拉着她闲聊,热情得恨不得当场跟她拜把子。“小老弟,往后再有这样的好货,可千万先紧着老哥,老哥指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没问题,就冲大哥您这实在人,我下次还找你。”下次是不可能下次的。
这人话里话外还想打听她的货源,呵呵,想什么美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