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领队还有其他方向不同的同学在哈罗德百货门口道别后,姚玉玲便与周念微、高宁哲、俞光年一起,踏上了前往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路。
LSE不愧是英国顶尖学府,坐落于伦敦市中心黄金地段,与庄严的皇家法庭和现代化的bbc大楼毗邻。
即便是在这个年代,学校大楼也显得十分气派。
主楼呈现出典型的新古典主义风格,入口处是气势恢宏的拱门,上方的浮雕精致考究。
四周高楼林立,街上行人步履生风,处处洋溢着国际化的快节奏氛围。
刚走到校门口,几个人就不约而同停下脚步,望着这座即将成为他们未来求学殿堂的建筑,眼中都是对接下来求学时光的憧憬和兴奋。
据说肯尼迪、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二世,还有新加坡国父李光耀,都曾是这里的学子。
办完入学手续,几个人就得赶紧解决住宿问题。
学校宿舍根本不用想——本来数量就少得可怜,又怎么可能轮得到他们?
几人只能去校外找房子。
好在学校附近就有学生公寓公司运营的专供住宿,有单人间也有双人间。
问下来,租金着实不便宜,单人间一周租金就要10英镑,差不多抵得上国家给的一个月补贴了。
他们一行四人,只有姚玉玲和周念微是女生,按理说该顺理成章搭个伴,可偏偏两人谁都没那个想法。
就算是姚玉玲,之前在学校翻译文章累积下来的钱也有不少了,她根本不差这点租金。
所以她很爽快地选了3楼的一间单人间,房间不大,也就20多平方,但是该配的厨房和洗手间都有,这点她还是挺满意的。
她刚定好,正打算跟负责人问一下其他细节,就见周念微凑上来,二话不说订下了她旁边单间。
“.....”
姚玉玲没忍住直接翻了个白眼:她俩不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吗?
这怎么还成邻居了?
周念微哪能看不懂她的脸色?
可说实话,就算再看姚玉玲不顺眼,她却莫名觉得跟着这人特有安全感。
要不是人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她也不会做这么掉价的事。
可眼下根本没得挑——陌生的国度,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刚才路上就遇到好几个打量他们的黑人,一个人住,她实在有点发怵。
两相比较,和“老冤家”做邻居,总比面对完全陌生的人强。
看她三两下就交了定金,姚玉玲只能继续无语,毕竟房子也不是她的,能说什么?
就这样,两人莫名其妙成了邻居。
旁边的高宁哲和俞光年对视一眼,心里都在猜,这俩姑娘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过,也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怕不是有什么过节吧?
还有,这俩人家境怪好的哈?
不过他俩默契地什么也没说,利索地订好了楼上同一栋的双人间。
中午四人随便凑合了一顿,约好明天一起去学校报到。
大家还要回房倒倒时差,洗漱完倒头就睡了,至于晚饭,直接就被他们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匆匆赶往LSE,正式开始了在伦敦的求学时光。
英国这边可没有春节假期,学期早就开始了,他们算是“插班生”,得赶紧跟上节奏才行。
来自全球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学生汇聚于此,各种颜色的皮肤,各种颜色的头发。
看的人眼花缭乱。
LSE的课程以其高强度和系统性闻名,尤其是经济学专业,
课程涵盖微观经济学、宏观经济学、计量经济学等领域,学生将接受严格的经济学理论训练,并有机会参与实际经济问题研究。
课堂上,来自全球的精英学生思维敏捷,讨论起来唇枪舌剑,教授也从不给学生什么标准答案,而是引导学生挑战既有理论。
这种开放的教学模式,对习惯了国内教育的中国学生来说,既是冲击,也是难得的锻炼。
直面真正的学霸圈,他们的学业压力瞬间拉满。
谁说只有中国人会卷?
真正的精英圈里,压根就没有不拼的。
要是有人说他天天躺平还能拿A,那纯属忽悠大傻子,背后指不定熬了多少个大夜。
四人不得不把大把时间泡在图书馆,硬啃那些厚重的英文原版书和学术期刊。
生活上的挑战也同样不小。
这里空气湿润,对于几个北方人来说委实有些不适应,不说别的,衣服晾出去两三天也不一定能干透。
到处都有一种潮湿感。
除此之外,最大的问题就是饮食习惯的不同。
学校食堂翻来覆去就是炸鱼薯条、烤豆子、煮过头的蔬菜,以及一些名字都叫不上的谜之馅饼。
当然,这里还能吃到国内现在不容易吃到的牛肉——一开始几人还挺新鲜,可仅仅一周过去,再实在的牛肉也顶不住天天水煮配土豆的单调吃法。
对于吃惯热炒米饭的中国胃来说,这些食物不仅单调乏味,连吃几天简直让人对吃饭这件事失去热情。
姚玉玲注意到,同行的另外三人都出现了轻微的消化不良或单纯因为吃不好而情绪低落的情况。
她自己也不乐意将就,索性抽空买了简单的锅碗瓢盆,时不时地在宿舍开个小灶。
偶尔想吃什么没有的,就直接在空间拿,方便的很。
这下可把周念微给馋坏了!
本来大家一起吃“白人饭”还能互相安慰,忍忍就过去了。
可偏偏隔壁的姚玉玲那边总是飘出饭菜香,对比之下,自己盘里的冷三明治和煮土豆简直难以下咽。
每次闻到那熟悉的饭菜香,周念微就忍不住想哭。
可她一时又拉不下脸。
两人虽然是校友,但是关系那真是还不如陌生人,平时根本不说话。
好在四人组里还有俞光年和高宁哲这两个嗅觉灵敏的。
这天姚玉玲刚炖好一锅牛腩炖土豆,那两人就闻着味儿摸到了门口。
敲开门,俞光年探进半个身子,深吸一口空气中的香味,笑得一脸谄媚:“姚同学,你这手艺……是能香飘十里啊!”
高宁哲也一脸正经地接话:“是啊,我们郑重提议开展‘饮食互助计划’,您掌勺,我们打杂!刷锅洗碗打扫卫生我们全包了!您看成不?
我们俩是真不会做饭,实在是让食堂给吃怕了……救救孩子们吧。”
姚玉玲举着汤勺,故意板起脸:“想得美!我一个人吃饭自由自在的,干嘛凭空多出两张嘴来伺候?”
“别啊!”俞光年赶紧狗腿地凑近,“我们不光会打杂,还能提供陪聊服务,保证吃饭时气氛活跃!”
高宁哲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们还能负责食材采购与后勤保障,以后您有啥跑腿的活,全归我俩了,成不?”
姚玉玲被这通胡说八道逗得嘴角微扬,却仍不松口:“不好,因为我这人做饭看心情,更看饭搭子。万一我辛辛苦苦做了一桌,你们不爱吃,还要埋怨我不考虑你们口味,那我图啥?这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干。”
俞光年立马举起三根手指:“我们保证,您做啥我们吃啥!绝无二话!您就是清炒苦瓜我们也抢着光盘!”
高宁哲在一旁严肃补充:“从营养学角度来说,苦瓜清热降火,是非常优质的蔬菜选择。”
扑哧!“你们至于吗?”
“至于啊,怎么不至于?民以食为天,我俩天天吃食堂那些,真的感觉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俞光年作势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姚大厨,您就发发慈悲,给我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说得我差点就信了。”姚玉玲脸上的笑意终于漾开,“行吧,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不过先说好了,我只做菜,洗切打扫我可不管,而且我也不会天天开火的,全凭心情。”
“没问题没问题!”俞光年抢着答应,“偶尔让我们打打牙祭,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那行,”姚玉玲侧身让开门,汤勺一挥,“还愣着干什么?排队洗手,准备开饭!”人都来了,她还不至于让人家空着肚子回去。
“哦耶!终于得救了!”俞高二人欢呼着就要往里冲。
“等等!”周念微终于红着耳朵,鼓起勇气凑上前,“我……我能不能也凑一份?”
她刚才听到他们的说话声,早就躲在门后偷听了。
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在这么香的饭菜面前都不重要了。
天知道她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感觉自己这半个月都瘦了一大圈!
要是让家里父母知道了,指不定得多心疼,她好想家啊!更想家里的饭菜,可谁让她不会做饭呢?
之前想象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想哭。
现在有机会她真的不想错过,就算为之前的事向姚玉玲道歉她也愿意。
她现在只想吃顿像样的饭,哪怕要她负责洗一个月的碗都行。
别说什么在外面找个中餐厅吃饭了,她早就找了,离的很远就不说了,还很贵!
国家发放的生活费,在付完了昂贵的住宿费和学杂费后,其实就花光了。
好在家里给了不少钱,可还有一年的时间要在这里生活,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总不好再伸手找父母要吧?
现在她连买本必需的参考书都得在心里扒拉好几遍算盘。
上周她刚买了本新书,没想到转头就在二手集市看到了这本书,书被保存的很好,价格却比新的便宜了一大半!
90多英镑啊!换算成人民币都300块了,
那一刻,她差点都要抑郁了!
她以前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钱是这么不经花,也是在这时,她才真切地体会到,自己也不过是个需要精打细算的穷学生。
更别提像英国同学那样在假期旅行或参与一些付费的社交活动了。
贫富差距不是说说而已的。
四月的最后一天,伦敦街头春光明媚,谁也没想到伊朗驻英大使馆内会突然爆发震惊世界的劫持事件。六名伊朗武装分子持枪控制了整栋建筑,将二十六名人员扣为人质。
接下来的六天里,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栋位于肯辛顿的白色建筑。
直到5月5日傍晚,伴随着几声爆炸巨响,头戴防毒面具、身着黑色作战服的SAS队员如神兵天降,沿着绳索破窗而入。
最终突袭成功解救多数人质,但仍造成1名人质、1名恐怖分子死亡,这场发生在国际政治漩涡中心的事件,让整个伦敦城陷入一种微妙的紧张。
对他们这些留学生来说,这种发生在身边的恐怖事件冲击力很强,让大家真切地感受到了异国生活里不只是新鲜,也有未知的风险。
事情过去的第二天,姚玉玲就接到了任川从旧金山打来的越洋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他带着急切的声音:“玉玲!新闻我看到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声音里的担忧过于直白,让姚玉玲心下也不由软了软。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别光担心我。霉国那边治安乱,你晚上少出门,自己当心才是正经。”
听到电话那头姚玉玲的关心,任川眼眶差点又红了,他哑着嗓子,“我很好……就是,就是担心你,玉玲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晚上也不会出去,以后有事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姚玉玲几乎能想象出他屏住呼吸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笔在你手上,随你。不过,我可不一定会回。”
这句话落下,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轻笑,像个终于得到许可的孩子。
“好,我明白。”
半个月后,一个周末的小聚会上,姚玉玲听到了一个令人愤慨的消息。
一位来自南方某大学的男同学,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去医院看病花了不少钱,后面实在无法应付伦敦的高消费,偷偷跑到苏荷区附近的一家西餐厅打工洗盘子。
他辛辛苦苦干满了一个月,不仅没拿到事先谈好的工资,反而在被讨薪时,被餐馆老板叫来的两个壮汉打手揍了一顿,威胁他如果再敢来闹事就报警抓他“非法打工”。
男同学被打得鼻青脸肿,半边脸还泛着青紫,却怕违反留学规定不敢声张,只能把苦水咽进肚子里,打落牙齿和血吞。
在聚会上说起,一群同学围过来,个个都又气又急。
这件事也触动了姚玉玲。
她看到的不只是一个同学受欺负,更看到了在异国他乡,缺乏保障的留学生群体是多么脆弱。
同时,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既然有这么多中国学生吃不惯本地食物,又有经济困难的需求,为什么不能有一个由学生自己主导的、既能满足口腹之欲,又能创造些就业岗位,甚至间接形成庇护的场所呢?
再次见到贺知行,是在伦敦地区中国留学生的小型联谊会上。
贺知行在UcL混得风生水起,俨然已成为伦敦中国留学生中的一个核心人物。
他依旧风度翩翩,不过言谈之间多了几分实际。
姚玉玲主动找到了他,还有另外两个比较踏实、且也有类似想法的同学,其中就包括周念微,提出了合资开一家中餐厅的想法。
听完姚玉玲的提议,贺知行眼中闪过一丝激赏。
他立刻看到了这个想法背后的多重好处:既能满足需求、又能凝聚人心、甚至是一个绝佳的实践项目。
“我同意,”贺知行表态,“我们可以更进一步。找个临街的店铺,实在不行,二楼的可经营场所也可以,只要位置不是太偏僻就行,不用很大。我们可以把它布置成一个简单的学生交流中心,除了提供饭菜,还可以是大家看书、交流的地方。
费用我们几个发起人平摊初始投入,招聘家里确实困难、又愿意吃苦的同学轮流来帮厨和服务,按工时给报酬。”
“这个提议我支持!”汪勇韬立刻附和,天知道他这么久吃的都是啥?
这外国人的饭菜简直是对味蕾的酷刑!
“我也同意!”
“我举双手赞成!”俞光年立刻响应,“再吃一顿炸鱼薯条我就要失去味觉了!”
“这个想法好……我们来算算应该怎么做?”
高宁哲:“既然要开,就得做好市场调研。LSE和UcL的中国留学生数量可观,更何况中餐一样可以吸引外国食客,伦敦本地的中餐厅数量实在是太少了,我相信,只要定价合理,盈利概率很高。”
周念微也很感兴趣,她也不想坐吃山空啊,况且这个主意本身带有一种“做事”的挑战性,这点十分吸引她,“没错!我们要做就做最地道的中国味,让同胞们尝到家乡的味道!”
“往后咱们中国留学生聚餐就都有自己的地方了,不仅如此,我们还能为那些初来乍到、在异国他乡感到孤独或不适的同学,提供一个温暖的‘家外之家’。这不仅是做生意,更是在传递一种温度,让每一个走进来的人,都能找到归属感和文化的根。”
“说的太好了!”
这个升级版的计划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经过一番奔波,他们终于在LSE和UcL之间一个不太起眼的街区,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店铺,租金确实不算便宜。
好在都在几人的预算范围之内。
几人分工明确,又有姚玉玲这个有外挂的人在,事情自然一切顺利。
就这样,一个月多后,一家名为”知味馆“的中餐厅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开了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