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的微光刚刚刺破地平线,给冰冷的保定城墙镀上了一层死寂的铅灰色。
奉军阵地前沿,一个身影如同土拨鼠般敏捷地在爆破点来回穿梭。
赵大胆,人如其名,正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最后一根雷管的引线,嘴里还叼着根没点燃的旱烟,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妈了个巴子,再给他们来一轮叫醒服务,保管城里那帮孙子连裤衩子都得换湿的。”
他手下的兵蛋子们嘿嘿直笑,摩拳擦掌,就等着大帅一声令下,让保定城也尝尝什么叫“开罐头”的艺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得快要跑断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令兵小六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一张脸煞白,上气不接下气地吼道:“赵……赵头儿!大帅!出……出大事了!城头换旗了!”
赵大胆眉头一皱,把旱烟往耳朵上一别:“换旗?换白旗了?他娘的,总算想通了?”
“不……不是白旗!”小六子猛地摇着头,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城楼,声音都变了调,“是……是蒸笼旗!”
“啥玩意儿?”
奉军阵地上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只见晨曦之中,保定高大的西城门楼子上,一面粗布缝制的大旗正迎着寒风缓缓升起。
旗帜的布料黄不拉几,像是哪家米铺的口袋布。
旗帜中央,用最粗劣的颜料画着一个硕大无比、白白胖胖的……馒头。
馒头底下,还有一行歪歪扭扭、像是孩童初学写字般的大字:“要馍,不要命。”
整个奉军阵地,从前沿散兵坑到后方炮兵阵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长达十秒钟的死寂。
紧接着,不知是谁先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声笑像是一颗投入油锅的水珠,瞬间引爆了全场。
震天动地的狂笑声排山倒海般席卷了整个战场,士兵们笑得东倒西歪,有的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有的捶着胸口直不起腰,眼泪都笑了出来。
这仗打得,简直比听东北大鼓还带劲。
张作霖叼着他那标志性的烟斗,慢悠悠地从指挥部里踱了出来。
他眯缝着眼,顶着满场的狂笑,朝城头望了半晌,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七分哭笑不得和三分得意:“好家伙,这是给我上强度了啊。老子送出去的几个馍,硬是让他们给盘成了图腾了。”
与此同时,保定城内的指挥部,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英国军事顾问史密斯上尉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电报机,蓝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愤怒地咆哮着:“耻辱!天大的耻辱!你们,一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被一场幻觉,被几车馒头给打败了!你们的武士道精神呢?”
他面前,直隶督军王承斌面如死灰,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
他身上还穿着笔挺的军服,腰间挂着象征指挥权的佩剑,但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具空壳。
“上尉,”王承斌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你见过一支军队,不用云梯,不用炮弹,甚至连一发真正的炮弹都没看见,只靠着一锅锅热气腾腾的馒头和几句‘再不投降就炸你家祖坟’的狠话,就把一座固若金汤的铁城,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吗?”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看着史密斯:“我不是败给了奉军的炮,我是败给了……人心。我的兵,已经三天没见过一粒饱饭了。城里的百姓,更是易子而食。张作霖的炮声是假的,可他蒸笼里的热气是真的。那股子白面馒头的香味,比你们英国人的炮弹,更能摧毁我的军队。”
王承斌慢慢站起身,手握住剑柄,却在下一秒,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锵”响,将佩剑缓缓推回了剑鞘。
这个动作,宣告了一切的终结。
“传我的命令——开城门,所有部队,列队出降。”他闭上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王承斌,愿以一己之辱,换全城百姓一条活路。”
城门开启的“吱呀”声,沉重而悠长,像是一声叹息。
张作霖拒绝了手下抬来的八抬大轿,翻身跨上一匹高大的黑马,亲自驰至城门前。
王承斌率领着他的残部,排着歪歪斜斜的队列,从城门洞里走了出来。
他的士兵们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但每个人都在胸前用绳子挂了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馒头。
这既是他们失败的标志,也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希望——他们是来领饭的。
王承斌走到张作霖马前,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地,双手将代表自己部队番号的军旗高高捧起:“张大帅,我们不是临阵脱逃的逃兵,也不是背主求荣的叛将……我们是……饿兵。”
“饿兵”两个字,他说得极其沉重,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张作霖翻身下马,大步上前,没有去接那面军旗,而是用他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一把将王承斌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的大嗓门响彻四野,让每一个投降的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好汉子!是个爷们!老子张作霖就喜欢有骨气的,哪怕是跟我对着干的!什么狗屁饿兵,别给自个儿脸上抹灰!”他重重地拍了拍王承斌的肩膀,“从今往后,你这支部队,就叫‘醒馍军’——饿醒了,想明白了,知道跟着谁有馍吃了!都给老子听着,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有我张作霖一口饭吃,就少不了你们一碗汤!”
王承斌猛地抬起头,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汉,眼中竟控制不住地闪动起泪光。
一直冷眼旁观的史密斯上尉,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副官说道:“这个人,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杀人,却比杀人更加可怕。他用几个馒头和几句漂亮话,就让这些士兵觉得投降是一种光荣,而坚守阵地反倒成了愚不可及的蠢事。他的手段,我们学不会。”
他默默摘下自己军帽上的英军徽章,转身登上了早已备好的汽车。
就在汽车即将发动时,张作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突然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哎!那个史密斯先生!别急着走啊!回去给你们家公使带个话——下次要是再帮着别人堵老子的馍车,我张作霖不炸你们的公使馆,老子派人去炸你们天津租界的面包房!我可打听清楚了,你们这些洋毛子,离了那玩意儿活不了!”
“轰!”全场奉军,连带着刚刚投降的“醒馍军”,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哄堂大笑。
史密斯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僵硬地在车里举了举手,算作致意。
汽车在一片笑声中,夹着尾巴似的扬尘而去。
当夜,奉军在保定城头大摆“开城宴”。
没有山珍海味,只有一千张蒸笼同时揭盖。
冲天的热气带着浓郁的麦香,瞬间笼罩了整个城市。
张作霖端着一个大海碗,里面盛着两个白胖的馒头,他站在城墙垛口上,对着城下欢呼的百姓和城头狼吞虎咽的士兵高举手臂:
“弟兄们!爷们儿们!今天这顿饭,不叫庆功宴,叫团圆饭!从咱东北的黑土地,到这河北的大平原,咱们都是一个锅里蒸出来的馍,都是一家人!”
城下,百姓夹道欢呼,几个胆大的孩童在地上争抢着士兵不小心掉落的馍屑,塞进嘴里,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也就在此时,一道只有张作霖能看见的虚拟光幕在他眼前轰然炸开:
【叮!“跨层级心理威慑”战略目标达成!】
【恭喜宿主,嘴炮领域·初级震荡已解锁!】
【效果:敌方高级将领在聆听宿主公开发言后,其心理防线崩溃概率额外增加50%;每有一座县级以上城池因宿主威望而不战而降,全国声望值自动增加10%!】
镜头缓缓拉高,越过灯火如昼、热气蒸腾的保定城,向着广袤的南方飞去。
在南方数省那些戒备森严的军阀密室中,一盏盏昏暗的油灯下,一幅幅巨大的军事地图上,一条条原本不起眼的“奉军粮草运输线”,正被一支支颤抖的红蓝铅笔,重重地勾画出来。
黑暗中,有人在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迷茫与恐惧:“这仗……还他娘的怎么打?”
而在保定城头的宴席一角,新晋的“醒馍军”军长王承斌,正默默地吃着手中的馒头。
他看着自己那些终于能挺直腰板、大声说笑的部下,又抬头望了望城墙上那些在夜色中沉默着、如同钢铁巨兽般黑洞洞的炮口轮廓,眼神里闪过一丝无人能懂的恍惚与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