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郊,奉天大学的奠基石下,埋着的是整个东三省未来的希望。
数千名穿着崭新学生装的年轻面孔,像一片片挺拔的白杨林,眼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石灰的气味,庄重而肃穆。
张作霖一身笔挺的大元帅戎装,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虎目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声如洪钟:“今天,我张作霖站在这,不是来跟你们扯什么之乎者也的酸嗑!我只告诉你们一件事——这奉天大学,就是咱老张家给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立的军令状!以后谁要是敢说咱东北人都是土包子,没文化,你们就用这大学的牌子,给我狠狠抽他的大嘴巴子!”
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学子们被这股子粗犷却真挚的豪情感染得热血沸腾。
典礼司仪,也是奉天省教育厅长的王化一,扶了扶金丝眼镜,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本线装古籍,躬身递到张作霖面前,声音带着一丝学究式的激动:“大帅,此乃我中华科技之瑰宝,《天工开物》。学生们提议,当奉为我奉天大学理工科的开山典籍,以示不忘祖宗智慧!”
张作霖接过书,封皮上那四个古朴的大字他倒是认得。
他随手翻了两页,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和一些他看不懂的木刻版画。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讥诮。
“就这玩意儿?”他突然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浇在沸腾的人群头上。
王化一的笑容僵在脸上:“大帅,这……这是宋应星先生的毕生心血,记录了咱们老祖宗上百种技术……”
“我呸!”张作霖不等他说完,猛地将书举到半空,怒目圆睁,“老祖宗研究了半天,造个风筝放上天,还要写得跟天书一样神神叨叨!老子要的,是能装上炸弹,一脚踹翻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军舰的飞天神鹰!不是这种只能在纸上飞的破玩意儿!”
话音未落,只听“刺啦”一声脆响,那本被无数文人奉为圭臬的《天工开物》,竟被张作霖粗暴地撕成了两半!
全场死寂。
数千双眼睛,上万道目光,全都凝固了。
风似乎都停了,只剩下张作霖沉重的喘息声。
王化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毕生的信仰,连同那本书一起,被撕得粉碎。
人群前排,一个戴着小眼镜、日后被称作“小眼镜”的机要秘书,更是吓得魂飞天外,他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我的个亲娘咧……大帅……他真敢撕啊?”
张作霖将撕碎的书页猛地掷于台前,碎纸像两只垂死的蝴蝶,飘落在奠基石旁。
他指着那堆废纸,对着台下所有呆若木鸡的人怒吼:“这玩意儿,留着清明的时候给老祖宗烧过去,别他娘的拿来当课本,耽误我东北的好儿郎!”
他环视众人,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有惊恐,有不解,但更多的是茫然。
他知道,光是打破旧的还不够,必须立个新的、能让他们疯起来的规矩。
“老子今天就在这,当着全东北爷们的面,立个新规矩!”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指苍天,“凡是从欧美那些洋毛子的地方,学了真本事回来的,不管你是造枪的、炼钢的、还是能让铁疙瘩飞上天的,我张作霖赏你百亩良田,再送你十房盘靓条顺的姨太太!让你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光宗耀祖!”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这个条件,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诱惑,俗气,但致命!
张作霖话锋一转,杀气毕露:“但谁要是敢抱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东西,阳奉阴违,阻挠我科技兴军,别怪我张作霖翻脸不认人!我让他和他儿子、他孙子,三代之内都别想再考上一个秀才!”
此言一出,无异于平地惊雷。
那些脑子里还想着科举功名的旧式文人,顿时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就在张作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响起一阵冰冷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轰鸣声:【叮!“智者归心”机制已激活!宿主关于科技发展的言论影响力永久提升30%,已成功在世界范围内形成思想钢印。】
【检测到强烈意念波动,触发特殊事件“天降英才”……正在锁定目标……】
当晚,哈尔滨的俄国领事馆就收到了一封加急电报,内容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一名自称林振华的麻省理工学院物理学教授,手持一本崭新的中华民国护照,在数名白俄保镖的护卫下,强行登上了前往奉天的国际列车。
面对盘问,他只留下了一句让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吾于梦中,闻大帅呼召,言语恳切,不敢不来。”
三天后,奉天城外的天际线出现了一个晃晃悠悠的小黑点。
一架漆着法国航空公司标志的双翼螺旋桨飞机,拖着滚滚黑烟,像一只被猎枪击中的大雁,在空中剧烈颠簸。
最终,它放弃了挣扎,一头扎进了城外金黄的麦田里,滑行了上百米才堪堪停下,机翼断裂,机身扭曲。
奉天城防军火速赶到,将现场团团围住。
令人惊奇的是,在这样惨烈的迫降中,机上唯一的乘客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一个高鼻深目的白人男子,满脸煤灰,西装被划得破破烂烂,狼狈不堪,却像护着亲儿子一样,死死抱着一只沉重的铁皮箱子。
“放开我!我是皮埃尔·杜邦!我是工程师!不是什么狗屁间谍!”他被奉军士兵用枪指着,却依旧用一口流利的法语愤怒地咆哮。
消息很快传到了大帅府。
张作霖听完翻译的汇报,咧开大嘴,露出两排被烟草熏得微黄的牙齿,笑了:“工程师?还是个会飞的?嘿,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巧了,老子正缺个会飞的洋匠!”
他当即下令,把人和箱子都“请”到督军府。
杜邦被带到张作霖面前时,依旧是一副高傲不屈的样子。
张作霖也不跟他废话,指了指那个铁皮箱:“打开,让老子瞅瞅里面是啥宝贝。”
在杜邦愤怒的注视下,两个士兵用刺刀撬开了箱锁。
箱盖弹开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里面没有黄金,没有珠宝,而是一沓沓画得无比精密的图纸和一本本写满了复杂公式的笔记。
一名懂洋文的参谋凑上去看了几眼,激动地报告:“大帅!是……是风洞试验的全部数据记录!还有……还有一整套先进飞机的结构草图!”
杜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他死死盯着张作霖,仿佛在看一个魔鬼:“这……这些都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是绝密!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
张作霖根本不回答他,只是“啪”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跳:“从今往后,你,皮埃尔·杜邦,就是我东北‘飞鹰计划’的总工程师!房子、车子、票子、女人,你随便开口,说个数!”
杜邦闻言,惊愕变成了冷笑:“总工程师?就凭你们?没有风洞,没有高标号航空铝材,甚至连一张合格的加工图纸都看不懂,就想造飞机?元帅先生,恕我直言,你在做梦!”
“做梦?”张作霖不怒反笑,他朝门口喊了一声,“小眼镜,把他那个宝贝疙瘩给老子拿上来!”
不一会儿,机要秘书小眼镜颤颤巍巍地捧着一个东西走了进来。
那是一架用竹子做骨架,用高丽纸当蒙皮的飞机模型,做工粗糙,却惟妙惟肖。
张作霖一把抢过航模,直接站到了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居高临下地对着杜邦,像个炫耀新玩具的孩子:“看见没有?这是兵工厂王铁匠的孙子糊的!五块大洋的材料,扔出去能在天上飞三十米远!你洋人有技术,有图纸,了不起!但咱中国人有这个!”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拍了拍胸膛,“更有这条命!老子跟你拼的,就是谁比谁更敢先飞上天!”
杜邦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架破破烂烂的航模上。
那简陋的结构中,似乎蕴含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野蛮而疯狂的生命力。
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察的松动。
与此同时,那位神秘的林振华教授已经悄然抵达奉天。
他没有去督军府报到,而是拿着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径直拐进了城北的奉天兵工厂。
此刻,工厂的锻造车间里,愁云惨淡。
老师傅王铁匠正对着一张从杜邦箱子里复刻出来的机翼蒙皮图纸,愁得直薅本就不多的头发。
按照图纸要求,蒙皮要轻,要韧,还要有足够的强度。
可他们手里的普通铁皮太重,安上去飞机就是个铁秤砣;用木头吧,别说子弹,天上飞的鸟撞一下都得散架。
就在王铁匠和一众工匠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穿着洋布衬衫、戴着圆框眼镜的文弱书生走了进来。
正是林振华。
他一言不发,默默地从王铁匠手里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便捡起地上的粉笔,在满是煤灰的地面上画出了一连串复杂的曲线和符号,旁边标注着“应力分布模拟图”。
王铁匠和工匠们围过来看,个个都像是看天书,满头雾水。
林振华没解释那些复杂的理论,只是在图旁边,用粉笔写下了三个字:“铝合金”。
然后,他抬起头,用最简单的话对王铁匠说:“老师傅,我们要找一种金属,要像铝一样轻,又要像钢一样坚硬。”
“轻而坚?”王铁匠听不懂什么“铝合金”,但这三个字他听懂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眼睛里爆发出精光,“有了!咱库房里不是还有当年从小日本那缴获的一批白铜嘛!那玩意儿轻!要是往里面掺点锡,控制好火候,再用蒸汽锤反复锻打,说不定能锻出像纸一样薄,还撕不烂的宝贝!”
两个一个代表着世界顶尖理论,一个代表着中国传统技艺的男人,相视一笑。
他们连夜开炉,整个锻造车间灯火通明,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第三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车间时,第一块闪烁着银白色光辉、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的金属蒙皮,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成功出炉。
杜邦被请到现场,他戴着白手套,像抚摸情人的肌肤一样,在那块光滑冰冷的金属表面上反复摩挲。
他口中用法语低声呢喃,眼神里充满了震撼与不解:“不可能……这种成分配比……这种锻造工艺……这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中国……可是,它真的就在这里。”
张作霖亲自赶到工厂,看到飞机巨大的骨架已经在一座新建的巨大厂房中矗立起来,工人们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块崭新的蒙皮安装上去。
飞机的机头上,已经有画师用最鲜艳的颜料,涂上了一只目光锐利、充满了侵略性的血红色鹰眼。
他走上前,像拍打一匹心爱的战马一样,重重地拍了拍冰冷的机身,发出的“砰砰”声让所有人都心潮澎湃。
“好!好啊!”张作霖放声大笑,“老子不求它能飞到云彩上面去,也不求它能马上就去炸了谁的狗窝!老子就求一件事——咱中国人自己造的第一架飞机,能从咱奉天的地头上飞起来!飞起来的时候,能在天上撒下一句话,就一句话——大帅说能飞,咱就真他娘的飞了!”
话音未落,他脑中的系统再次响起提示:【“飞鹰计划”正式启动,相关科技类言论持续发酵,全球范围内,海外华人学者回流意向已增加47%!】
镜头缓缓拉远,整个奉天兵工厂热火朝天,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而在奉天城的上空,乌云开始翻滚,汇聚,仿佛整个天空都在屏息,等待着那划破历史长空的第一声巨响。
组装车间内,飞鹰一号的机身与机翼完美结合,流线型的躯体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那只血红的鹰眼睥睨着前方,仿佛随时准备挣脱束缚,搏击长空。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所有的螺丝都已拧紧,所有的线路都已连接。
工匠们、工程师们,甚至连张作霖本人,都屏住呼吸,围在飞机旁,等待着那个最关键的时刻。
然而,巨大的厂房里,却只有工具碰撞的零星回响和人们紧张的呼吸声。
那本应为这只钢铁雄鹰提供澎湃动力的心脏,那台从法国飞机残骸上拆下来的、经过杜邦和工匠们连夜修复的发动机,在一次次的启动尝试中,只是发出一阵阵无力的咳嗽与嘶鸣,却始终无法喷吐出那期待已久的、象征着生命与力量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