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湿滑、带着令人作呕的温热和规律的搏动,众人终于从那仿佛活物肠道般的甬道中挣脱出来。脚下不再是柔软蠕动的肉壁,而是一片坚实的、暗红色的、仿佛被血液浸透了无数年的岩石地面。
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望不到边际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化不开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庙宇香火却又混杂着腐败腥气的怪味。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间中央那一片十亩左右的血色池子。池水粘稠,暗红近黑,表面不见丝毫涟漪,死寂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寒。而在血池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约莫二十米高的佛像。
这佛像通体也是一种暗沉的血红色,仿佛是用凝固的污血堆砌雕琢而成。它的面容,初看是佛像标准的慈眉善目,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悲悯众生的笑意。但细看之下,那笑容却僵硬、刻板,眼角微微上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魅与诡异,仿佛在嘲笑着所有凝视它的生灵。它就那样静静地立在无边血水之中,成为了这片死寂天地唯一的核心,散发着一种不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老灰那双精光四射的鼠眼死死盯着那尊邪佛,双手飞快地掐动,口中念念有词,一种古老而晦涩的秘术在他指间流转。片刻,他脸色猛地一变,本就尖瘦的脸颊更显苍白,急声道:“闵爷!不对劲!这是一座邪佛!根本不是正经的佛家宝物!您印堂那股驱之不散的黑气,根源就在这东西身上!它不知用了什么邪法,正在不断侵蚀您的气运!要想破解,唯有毁了这尊邪佛!”
他话音未落,一个宏大、温和,却带着丝丝阴冷邪气的声音,如同直接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回荡在这片死寂的空间:
“呵呵……小老鼠,懂得倒是不少。”
那声音源头,赫然来自血池中央那尊邪佛!它那石刻的嘴唇并未开合,声音却无孔不入。
随即,那声音转向闵政南,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施舍般的诱惑:“小娃娃,你身负大气运,根骨奇佳,与我佛有缘。何必与这些披毛戴角之辈厮混?不如皈依我座下,做我亲传弟子,传你无上妙法,享那极乐永生,如何?”
闵政南闻言,脸上没有任何被诱惑的迹象,反而嗤笑一声,眼神冰冷如刀,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与我佛有缘?放你娘的狗屁!真当老子是那没见识的软柿子,任由你拿捏?老黑,富贵!给我上,拆了这鬼东西!”
“吼!”
“昂!”
老黑与富贵早已按捺不住,闻令同时发出一声怒吼与龙吟!老黑身形一晃,周身黑气翻涌,隐隐有龙形虚影显现,带着撕裂一切的凶戾之气,作势便要扑出!富贵眼神锐利如金,周身隐现金色光华,一股堂皇霸烈的龙威勃然爆发!
“既然尔等执迷不悟,自寻死路……那便,都留下吧!”
邪佛那宏大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和冰冷的杀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众人身后,那刚刚走过的、湿滑蠕动的“肠道”内壁,猛地剧烈蠕动起来!原本只是缓慢搏动的粗大“血管”骤然贲张,如同活蛇般疯狂扭动!脚下踩着的、那仿佛充满脂肪的、软腻的活物血肉地面,也开始如同波浪般起伏、蠕动!四面八方,肉眼可见的肉色“肉壁”上,分泌出更多粘稠、腥臭的不明液体,整个空间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奔向邪佛雕像!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血池中那粘稠暗红的血水,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开始无声地、却异常迅猛地朝着中央那尊邪佛雕像倒卷而去!血水如同百川归海,汹涌地拍打在佛像底座,然后顺着佛像的脚踝、衣褶向上蔓延、攀附、吸收!
与此同时,四周蠕动的肉壁上,那些原本如同装饰或结石般的、大大小小的眼睛状凸起物,此刻竟纷纷脱离了肉壁,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发出“噗嗤噗嗤”的粘腻声响,化作一道道或浑浊或猩红的流光,争先恐后地射向那尊邪佛雕像!
这些“眼睛”如同活物般,精准地嵌入佛像身体各处。从佛像最上方那两只原本空洞的石眼开始,猩红的光芒一闪,瞬间变得灵动起来,充满了贪婪、暴虐、混乱的意志,冰冷地俯视着下方的闵政南等人。紧接着,佛像的胸膛、手臂、乃至上半身,无数只刚刚嵌入的“眼睛”同时睁开!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各种颜色、各种大小的眼珠在血色的佛身上滚动、眨动,投射出无数道令人疯狂和作呕的视线!
“嘶……”老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闵爷!咱们之前路过的,根本不是什么巨兽的体内!恐怕……恐怕就是这个鬼东西的身体!它……它把自己的身体每一块血肉、每一个器官,都分开来修炼了!这血池,这些眼睛,这些肉壁……都是它的一部分!”
随着越来越多的蠕动肉块、残肢断臂般的器官、以及汹涌的血水被那雕像吸收,雕像的形态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原本坚硬的、石质的表面,逐渐变得有肉感,泛起一种令人不适的、带着油光的活物光泽。暗红色的“石皮”下,仿佛有肌肉在缓缓蠕动、生长。
不过片刻功夫,那佛像的下半身还维持着石质,但上半身,尤其是胸膛和双臂,已经彻底变成了有血有肉的形态!暗红色的肌肉纤维虬结盘绕,充满了邪异的力量感,上面镶嵌着的无数只各色眼睛还在不停地转动,场景诡异恐怖到了极点!
“老灰,对上这玩意儿,有把握吗?”闵政南声音低沉,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那正在迅速“活”过来的邪佛。
老灰的脸色难看至极,鼠须颤抖,缓缓摇头,声音干涩:“闵爷,实话实说……九死一生。这东西太邪门了,道行深不可测,而且它的根基,恐怕就扎根在这整个诡异之地。一会儿……恐怕得拼命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加速。
血池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更多的血肉组织和器官从四面八方汇入那雕像。最终,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血肉重组的“咯吱”声,那尊二十米高的邪佛,彻底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庞大存在!
它依旧是那副佛家的坐姿,面容也依旧是慈眉善目,嘴角带着那抹永恒不变的、悲悯的微笑。然而,配合着它那暗红色、肌肉虬结的庞大身躯,以及身躯上那密密麻麻、不断滚动眨动的成百上千只各色眼睛,这慈眉善目便显得无比诡异和恐怖!那笑容,不再像是悲悯,更像是一种对猎物的嘲弄和一种俯瞰蝼蚁的、冰冷的邪异!
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仿佛掌控一切的威严和诱惑,回荡在空间每一个角落:
“乖乖皈依,来做我座下大弟子,可得永生极乐……”
话音未落,那尊血肉邪佛抬起了它那只同样由血肉构成、却巨大无比的右手。五指张开,遮天蔽日,带着碾压一切的恐怖气势和浓烈的血腥邪气,如同倒塌的山岳,朝着闵政南等人所在的方位,狠狠一掌拍下!
掌风未至,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腥风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