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科技顶层实验室,代号“熔炉核心”。这里的灯光早已模糊了昼夜的概念,化作一片永恒的、冰冷的白昼。空气中弥漫着焊锡的焦香、过量咖啡因的苦涩,以及一种……微弱的臭氧与硅片过载的独特气息。
林浔、展博、小黑,这三位公司最核心的“人形服务器”,正以超越人类生理极限的功率,在代码的深渊与硬件的迷宫中疯狂掘进。
林浔:端坐于指挥中枢,面前是占据整面墙的巨幅数据流瀑布。他眼睑下沉淀的青影如同精心绘制的赛博朋克妆容,但十指在机械键盘上的敲击,依旧保持着手术刀般的精准与高频,发出稳定而密集的“咔嗒”声,仿佛某种高效的数据泵。他身边的“燃料”是最纯粹的——浓缩咖啡因锭剂和无味营养膏,高效,冰冷。
展博的工位像刚经历过一场零食风暴。膨化食品的空袋堆积如山,形成了一道色彩斑斓、充满卡路里气息的防御工事。鸡窝状的头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具生命力,仿佛汲取了薯片的油脂和代码的静电。他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优化日志,嘴里念念有词:“缓存…命中率…延迟…再压榨5%…GpU烤鸡模式启动!”
小黑的领域被厚重的防静电帘子严密围蔽,上书“高危!勿近!后果自负!”。帘子内部,烟雾缭绕,颜色从最初的实验性蓝紫,一路狂飙突进到某种自然界罕见的荧光绿,还在向不可名状的色谱边缘探索。帘布不时被内部强烈的能量波动或气体喷射吹得鼓起,伴随着压抑的、如同电子恐龙消化不良般的低沉轰鸣,或是几声尖锐如指甲刮擦黑板的“滋啦”声,让路过的清洁机器人(幸存的)都自动绕行三米。
这种“燃烧灵魂兑换算力”的极限状态,天网公司已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全体程序员在挑战宇宙的热力学定律。
3603的灯光温柔地亮到凌晨三点。宛瑜精心调制了两杯粉嫩诱人的草莓奶昔,顶部点缀着新鲜草莓粒和薄荷叶,像两件艺术品。她反复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期待又逐渐黯淡的脸。终于,林浔的专属提示音响起,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
【核心协议迭代:关键路径阻塞。执行深度调试循环,预计通宵。生物钟同步延迟。奶昔:物理状态变更(液态->半固态)风险升高。建议:存入冷藏单元(4c)。能量补充计划:明日 Am(如逻辑流允许空间跃迁返回)执行。】
冰冷的文字毫无温度。宛瑜看着怀里奶昔细腻的泡沫逐渐消融,粉色的光泽变得黯淡,委屈地扁了扁嘴,像被拔掉电源的精致玩偶。草莓的甜香,此刻闻起来有点酸。
诺澜发来一条精心措辞的信息,附上了魔都新晋米其林推荐餐厅的链接,意图明显。文森特设置的自动回复堪称商务范本:
【信息已接收。优先级评估:低于‘闪浪’编解码引擎 v3.2.7 优化方案(预计提升用户体验指数 12.8%,直接影响 dAU)。需求文档《关于诺澜女士晚餐邀约可行性分析》已批注,详见附件。具体执行方案(时间\/地点\/着装要求\/话题预设)请与我的智能秘书‘小文’协调(工作时间:9:00-18:00)。备注:当前‘小文’处于‘勿扰’模式,处理积压邮件 1372 封。】
诺澜点开附件,里面是逻辑严密、条理清晰、用词精准到令人发指的批注,分析了餐厅的性价比、时间窗口的冲突概率、甚至预判了可能发生的对话分支及应对策略,唯独缺少了“人情味”这个参数。她看着屏幕上冰冷的光标,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在和一台精密但无趣的AI谈判。
胡一菲提着一个硕大的保温桶,杀到“熔炉核心”门口。桶里是她熬煮了六个小时的十全大补汤,药材的精华浓缩得足以让一头牛焕发第二春。她正要展示姐姐的威严与关爱,却被林浔预设的“健康管理AI助理”挡在门外。一个柔和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警报:检测到非标准化营养液摄入请求!目标个体:陆展博。当前生理指标扫描:肾上腺素浓度 +172%(安全阈值 150%),褪黑素水平 < 检测下限(建议:强制黑暗暴露疗法),胃酸 ph 值异常波动(推测:高油脂碎片摄入过量)。根据《天网核心成员健康管理协议》第7章第3条(高风险物质管控):禁止摄入成分不明、热力学状态不稳定(沸腾)的炖煮液体。建议替代方案:无糖电解质溶液 500ml(即刻补充),复合维生素b族咀嚼片 1粒(餐后)。如需详细健康报告,请刷员工卡…】
胡一菲看着手中这桶被判定为“成分不明”、“高风险”的爱心汤,再透过玻璃门看向里面那个对着屏幕、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上传到云端的展博,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她捏紧保温桶的提手,指关节发白,差点当场启动“弹一闪”模式,把那个喋喋不休的AI音箱连同玻璃门一起轰成基本粒子!
在这一个月与世隔绝的代码炼狱里,他们完美错过了:
赌神关谷的陨落。
子乔为了勾搭美院学生,整张脸肿成发面馒头。
曾小贤在淋浴时灵感爆发,深情演唱,被一菲用手机贴在门上全程录音,并在公寓群里进行了死亡循环。
终于!
在耗尽无数脑细胞、消耗掉可以堆满一个小型垃圾填埋场的零食包装、以及让小黑实验室的烟雾成功进化出第N种非自然光谱后——
“超信”通讯协议那如同磐石般坚硬的核心模块,在经历无数次崩溃、重构、优化后,于林浔那台冒着最后一次、近乎神圣的深紫色烟雾(烟雾中还隐约浮现出类似麦克斯韦妖的虚影)的“量子退火模拟器”中,小黑坚称它能感知宇宙意志,宣告初步稳定运行!
三天后,在林浔半辅助下,展博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夹杂着狂喜与解脱):“成了!‘闪浪’!延迟压进5毫秒!码率损失低于0.5%!我…我终于可以…去见马克思了…”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像被抽掉电源般,软软地滑向地面,被眼疾手快的林浔用椅子接住。
文森特冲进“熔炉核心”,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末日景象:林浔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亮得吓人,像两块过载的蓝宝石cpU;展博瘫在椅子上,口角疑似有薯片碎屑,呼吸微弱;小黑从他那片荧光绿的毒雾中摇摇晃晃走出来,头发根根直立,眼神涣散,手里还捏着一块滋滋冒烟的电路板。三人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在文森特手机屏幕上疯狂报警,红色的警告框几乎挤爆屏幕。
“我的祖宗们啊!!!” 文森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看到自己价值连城的“人形金矿”下一秒就要集体过载爆炸,连渣都不剩!“停!立刻!马上!Now!给我强制关机!拔电源!拖走!”
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cEo强权(并伴随着钱包即将大出血的剧烈幻痛),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咆哮:“放假!给我回到你们的公寓去!睡觉!吃饭!晒太阳!谁敢碰一下键盘、看一眼代码、闻一下焊锡味儿……我就!我就……” 他环顾四周,抓起一个空薯片袋狠狠摔在地上,“我就断网!断电!拆了服务器卖废铁!把你们仨绑在床上输葡萄糖!听到没有?!你们…不,所有超信和闪浪项目的员工都先休息休息!”
于是,在文森特的凝视和助理的“护送”下,三位精疲力竭、灵魂仿佛还滞留在代码深渊、但眼底深处仍闪烁着未熄数据余烬的“英雄”,如同三具被设定为“低功耗待机模式”的机器人,动作僵硬、步履蹒跚地“蠕动”回了3601的客厅。
他们身上还带着实验室的冰冷气息、咖啡因的余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荧光绿烟雾的残留。就在他们几乎要同步栽倒在沙发上的瞬间——
一个熟悉到骨髓、充满“贱”气与亢奋的声音,如同划破寂静的破锣,以最高音量在客厅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