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耸了耸肩:
“法医的工作是提供尸检结果,至于破案……那是警察的事。”
美琴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
“我只是想尽快找出真相。”
阵平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阵平刚走出实验室,身后便传来一声低沉的冷哼。
他脚步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怎么,中堂医生也有兴趣听墙角?”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从风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指尖轻轻一挑,弹出一支烟。
中堂系靠在走廊的阴影处,白大褂敞着,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他抬起眼皮,灰蓝色的瞳孔里带着惯常的讥诮:
“我只是好奇,堂堂‘樱花’的松田阵平,什么时候沦落到给新人当保姆了。”
阵平轻笑一声,将烟咬在齿间,打火机的火苗“咔嚓”窜起,映亮他锐利的眉眼。
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保姆?我倒是觉得,她比你当年刚进UdI时强多了。”
中堂的眼神陡然冷了下来。
两人之间瞬间剑拔弩张。
半晌,中堂突然嗤笑出声:
“至少我知道,法医的刀只该剖开尸体,与死人对话,不该插手活人的案子。”
“是吗?”
阵平斜睨他一眼,
“那八年前‘绫濑水泥案’里,偷偷给警视厅递解剖报告的人是谁?”
中堂的烟在指间微微一滞。
阵平乘胜追击,压低声音道:
“需要我提醒你吗?那份报告里,你连凶手的惯用手都推断了。”
走廊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通风系统嗡嗡作响。
中堂系忽然笑了。
他抬手将烟叼在唇间,却没有点燃,只是含糊地说:
“……你调查我?”
“职业习惯,理解一下。”
阵平耸肩,
“毕竟能让我记住名字的法医,一只手数得过来。”
中堂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火。”
阵平挑眉,但还是将打火机抛了过去。
中堂接住,“咔嚓”一声点燃香烟,深吸一口后,将打火机扔回。
“火机不错,所以?”
中堂吐着烟圈,
“你也觉得她方向错了?”
阵平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身望向走廊尽头的窗户,午后的阳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饼干投毒太明显了。”
他终于开口,
“如果是蓄意谋杀,凶手不会留下这么直白的线索。”
中堂系冷哼一声:
“尤其是那个女友,一个要一直保持冷静的化学制剂师。”
“哦?”
阵平侧目,
“你也注意到她的异常了?”
“右手中指有淡黄色尼古丁沉积。”
中堂弹了弹烟灰,
“但茶几上的烟灰缸干净得像新买的。”
阵平嘴角微扬:
“看来我们的想法似乎相同。”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氛围却微妙地缓和下来。
中堂突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谁?三澄?”
阵平摇头,
“不急。”
“考验?”
“测试。”
阵平纠正道,眼神变得锐利,
“如果她能靠自己的发现锁定真凶,那说明她有资格进入‘樱花’的视野。”
阵平淡淡道,
“如果不行……那就让她记住,法医的职责是解剖,不是推理。”
中堂哼了一声:
“法医不需要推理,尸体自己会说话。”
“尸体确实会说话。”
阵平看向实验室的方向,眼神锐利,
“但只有真正懂它的人,才能听懂。”
中堂系突然笑了。
他掐灭烟头,转身走向解剖室,临走前丢下一句:
“你和她真像。”
阵平一愣:“什么?”
中堂系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自以为能当别人人生导师的毛病。”
阵平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笑出声来。
他摸出手机,拨通了“樱花”小组的电话,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峻:
“是我。重点排查东京医大最近三个月所有体检患者的死亡案例,尤其是——”
他顿了顿,余光瞥见实验室玻璃门内,三澄美琴正和东海林头碰头分析数据的身影。
“——死因被归为‘急性心衰’的案例。”
挂断电话后,阵平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低声自语: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三澄医生。”
实验室里,东海林夕子戴着护目镜,手里捏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高野岛渡工位上的饼干碎屑放入离心管中。
她的动作精准而熟练,指尖轻轻敲击着试管壁,让粉末均匀落入溶剂。
“美琴,我觉得这次你肯定猜对了!”
东海林笑嘻嘻地说道,语气里带着兴奋,
“乙二醇有甜味,混进饼干里简直天衣无缝!”
三澄美琴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目光紧紧盯着东海林的每一步操作。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自信的笑意:
“如果饼干里真的检测出高浓度乙二醇,那高野和敦岛的死亡原因就明确了——凶手就是通过食物投毒。”
东海林将试管放入离心机,按下启动键,机器立刻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她转过身,双手叉腰,得意地说道:
“我的新检测方法可是改良过的,灵敏度比传统方法高十倍!只要饼干里有一丁点毒素,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
美琴笑着点头:
“那就拜托你了。”
离心机停止运转后,东海林取出样本,小心地滴入高效液相色谱仪的进样口。
屏幕上立刻跳出一条波动的曲线,数据像流水一般滚动着。
美琴凑近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峰值的变化。
“嗯……这个峰值……”
东海林突然皱起眉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放大了某个区段的数据。
美琴的心跳微微加快:“怎么了?”
东海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复比对着数据库里的标准谱图。
她的表情逐渐从兴奋变成了困惑,最后甚至有些尴尬。
“呃……美琴……”
她挠了挠脸颊,声音弱了几分,
“好像……没有乙二醇的峰值。”
美琴一愣:“什么?”
“就是……饼干里完全没有乙二醇。”
东海林干笑两声,
“至少以我的检测方法来看,测不出来。”
美琴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不可能。”
她低声说道,伸手调出数据曲线,自己重新检查了一遍。
然而,无论她怎么比对,屏幕上始终没有出现乙二醇的特征峰。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那……敦岛的糖果呢?”
她转头看向另一份样本,声音有些发紧。
东海林赶紧操作仪器,重新检测敦岛由果工位上的软糖。
然而,结果依旧——没有任何有毒成分。
实验室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美琴站在原地,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的推理完全错了。
“会不会……是检测方法的问题?”
她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最后一丝挣扎。
东海林摇了摇头,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
“美琴,我的方法没问题。如果饼干里有乙二醇,哪怕只有微量,我也能检测出来。”
美琴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她错了。
彻彻底底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