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爷说动就动,哨点里剩下那点家当很快被打包成几个沉甸甸的包裹。除了必要的武器弹药、药品清水,最多的就是那种散发着微弱能量的劣质矿石,用厚油布裹了一层又一层,估计是怕我那帮饿死鬼蚂蚁又闻着味儿。
老药罐给秦秀莲又灌了点安神镇定的草药汤,虽然我觉得对那“锈尊之瞳”屁用没有,但好歹图个心理安慰。她依旧昏迷着,脸色白得像纸,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我把她重新捆在背上,那根源血石贴身藏着,隔着一层布,能感到一点微弱的暖意,似乎能让她稍微安稳一点点。
小子被石头拎着,睡眼惺忪,但不敢抱怨。阿桓和水狗在前面探路。奎爷背着一个最大的包裹,手里拎着他那把老步枪,眼神跟鹰隼似的扫视着溶洞上方那些错综复杂的通道。
“跟上!都他妈机灵点!上面的路几十年没人走了,塌方陷坑都是轻的,撞上‘地肺毒瘴’或者‘石髓蠕虫’巢穴,老子可没空给你们收尸!”奎爷低吼一声,选中了一条倾斜向上、黑黢黢的狭窄裂缝,一头钻了进去。
这路真不是人走的。很多时候根本算不上路,就是在巨大的岩块缝隙里爬,或者沿着几乎垂直的湿滑石壁摸索,只有一些早已锈蚀的、一碰就嘎吱响的铁钉和残留的绳头作为借力点。水流声一直在脚下很远的地方响着,空气越来越潮湿闷热,带着一股浓浓的硫磺和铁锈混合的怪味。
“奎…奎爷…这啥味儿啊?屁似的…”小子被熏得直捂鼻子。
“屁你个头!这是地肺喘气儿!闻多了烂肺烂肠子!把口鼻捂严实点!”奎爷头也不回地骂了一句。
我赶紧把秦秀莲的口鼻也用布条掩了掩。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头晕恶心,这味儿确实邪性。脚边那几十只噬灵蚁倒是显得很活跃,在阴影里快速爬动着,似乎对这种环境很适应。
爬了估摸得有个把时辰,人人都是一身臭汗,胳膊腿酸疼。最前面的阿桓突然停了下来,打了个手势。
“奎爷,前面没路了。被塌下来的石头堵死了,缝隙太小,过不去。”
奎爷挤到前面,用手里的矿灯照了照。果然,前面通道被一大堆乱石堵得严严实实,只在最上面有个脸盆大小的缝隙,呼呼地往里灌着更浓的硫磺味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干燥的风?
“妈的!就知道!”奎爷骂了一句,把矿灯递给阿桓,自己卸下背包,“石头!过来搭把手!把这狗日的石头搬开几条缝!水狗,警戒后面!那谁…陈小子,让你那帮饿死鬼虫子试试,能不能从石头缝里钻过去探探路?看看那边啥情况?”
我愣了一下,让我用蚂蚁探路?这倒是个新思路。
我集中精神,命令几只状态最好的噬灵蚁顺着石缝往里钻。它们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对我的命令执行得格外卖力,大概指望着我能带它们找到吃的。
小东西们很快消失在石缝里。
我闭上眼睛,努力将意识附着在它们身上。感知变得极其模糊和零碎,只能勉强感觉到它们在狭窄的缝隙里快速穿行,周围是粗糙的岩石和浓烈的硫磺味。
过了大概几分钟,一阵微弱的兴奋情绪通过精神链接传递回来。
它们似乎穿过了塌方区,到达了另一边一个更开阔的空间?而且…那边有微弱的能量反应!不是矿石,更像是…某种活物的残留气息?还很新鲜!
同时,也感知到了极其轻微的、有规律的震动?像是…脚步声?
我猛地睁开眼:“那边有东西!活的!刚过去不久!”
奎爷脸色一凛:“能分辨是啥吗?堕民?变异兽?还是…”
我摇摇头,蚂蚁的感知太模糊了:“分不清,数量好像不多,动静很轻。”
“管不了那么多了!”奎爷和石头已经合力撬松了几块大石头,弄出一个勉强能容人钻过去的狗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阿桓,你先过!小心点!”
阿桓点点头,把弩枪背好,利索地钻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对面传来一声压低的鸟叫,表示安全。
我们依次钻了过去。这边果然是一个更大的通道,空气流通了不少,硫磺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尘土和霉菌的味道。通道是人工开凿的,墙壁上还能看到模糊的标语痕迹,像是“安全生产大于天”之类的,看来是个废弃的老矿坑道。
奎爷用矿灯扫视着地面,脸色凝重。地上有一些模糊的脚印,不是常见的矿工靴印,更像是某种简陋的草鞋或者赤脚留下的,脚印很小巧,排列有些杂乱。
“是‘堕民’…”奎爷压低声音,“看这脚印大小和深度,可能是‘小耳朵’那支的…妈的,怎么跑到这么靠近地面的地方来了?”
“堕民?小耳朵?”我问。
“被地底蚀能彻底逼疯污染的人,没了神智,跟野兽差不多,但比野兽记仇,而且有些部落特别邪门。”奎爷解释了一句,“‘小耳朵’喜欢在耳朵上挂满捡来的破烂,听力特别好,动作快,胆子小,一般不主动攻击人,但被惹急了也麻烦…”
正说着,我派出去探路的那几只噬灵蚁回来了,围着我脚边焦躁地转圈,传递来更强烈的饥饿感和对前方那股“残留气息”的渴望。
“它们好像…很想要前面那东西留下的气味?”我皱眉。
奎爷眼神一闪:“堕民身上有时候会带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些是从更深的地底遗迹里挖出来的,带着特殊的能量…对你的虫子是大补。小心点跟着,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但别惊动它们…”
我们顺着脚印和空气中那缕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小心翼翼地在矿道里前进。矿道四通八达,岔路极多,要不是有蚂蚁对那气息的强烈指引,早就跟丢了。
走了大概一里地,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点的洞窟,像是以前的矿工休息点。那微弱的能量源头就在里面!
奎爷打了个手势,我们悄无声息地摸到洞口,借着岩石掩护往里看。
只见洞窟角落里,蜷缩着三个瘦小的身影,几乎皮包骨头,穿着破烂的兽皮和粗麻布,耳朵上果然挂着各种生锈的金属片、碎玻璃和小骨头,正是“小耳朵”堕民。他们似乎吓坏了,瑟瑟发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布裹着的、散发着微弱柔和白光的东西。
而那白光的气息,让我脚边的噬灵蚁瞬间再次躁动起来!比之前闻到矿石还要兴奋!
那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堕民大概太害怕,手一松,那破布包裹的东西滚落出来——
竟然是一小截像是玉石般的、温润生辉的…树根?
那树根只有半尺长,通体洁白,散发着浓郁却不刺眼的生机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能量波动!这能量…跟我怀里的源血石有点像,但更活泼,更富有生命力!
“那是…灵植残根?!”老药罐在后面猛地吸了口气,声音都变了调,“好东西啊!大补!能吊命!这帮泥腿子从哪儿刨出来的?!”
他这一激动,声音没压住!
角落里那三个小耳朵堕民吓得尖叫一声,猛地抱起那节灵植根就想跑!
但已经晚了!
我脚边那几十只饿疯了的噬灵蚁,根本不用我命令,化作几十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那节灵植根!速度比之前抢矿石时快了何止一倍!
它们被那纯净的生命能量彻底勾起了最原始的饥饿!
“吱吱!”三个小耳朵堕民发出惊恐的尖叫,试图护住灵植根。
但噬灵蚁的速度太快了!瞬间就扑到了那节灵植根上!
咔嚓咔嚓!
令人心痛的啃噬声响起!那节宝贵的灵植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蚕食!
“操!败家玩意儿!留点!”老药罐心疼得直跳脚。
奎爷也急了:“快拦住它们!那东西能救命的!”
我也想拦啊!但这帮饿死鬼彻底疯了!精神链接里全是疯狂的吞噬欲望,根本拉不住!
短短两三秒,那节灵植根就被啃得只剩一点渣渣!
啃完了灵植根的噬灵蚁,甲壳上流光溢彩,体型似乎又隐隐大了一圈,复眼闪烁着满足的红光,它们意犹未尽,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三个吓瘫了的堕民!似乎把他们当成了下一道点心!
“回来!”我头皮发麻,精神力全力爆发,喉咙又是一甜!
这次压制比上次更难!吞噬了灵植根的蚂蚁,似乎更强壮,也更难控制了!
就在我勉强拉住蚁群,不让它们扑向堕民的时候——
矿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愤怒无比的嘶吼!一股暴戾的气息猛地压迫过来!
紧接着,一个高大得多、耳朵上挂满各种兽骨和铁环的堕民,手持一根粗糙的石矛,如同疯牛般冲了出来!他看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三个小堕民和地上灵植根的残渣,眼睛瞬间就红了!
“嗷!!!”
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石矛直接朝着离他最近的——正在努力控制蚂蚁的我——狠狠投掷过来!
劲风扑面!
“小心!”奎爷大吼,老步枪瞬间抬起!
但有人比他更快!
一直昏迷的秦秀莲,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依旧是那双锈红色的空洞瞳孔!
她后脑的锈尊之瞳没有完全睁开,但睫毛般的锈色丝线在疯狂颤动!
她似乎感应到了那高大堕民身上浓烈的、狂暴的、属于“蚀能”的污秽气息!
她猛地张开嘴,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却无声的尖啸!
嗡!
那支投掷而来的石矛,在她面前半米处,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锈蚀感的墙壁,瞬间变得灰暗、脆弱,然后…哗啦一声,在空中解体,化为一蓬灰色的粉末,飘散落下!
那冲来的高大堕民也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砸中胸口,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耳朵里挂的骨头铁环叮当乱响,他挣扎着,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恐惧的神色,身上似乎有淡淡的黑气被强行抽离,没入秦秀莲的方向!
秦秀莲发出那一声无声尖啸后,眼中的锈红迅速褪去,再次陷入昏迷,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仿佛那一击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整个洞窟一片死寂。
只剩下那三个小堕民压抑的哭泣声,那个高大堕民痛苦的呻吟,以及…我那几十只终于安静下来、甲壳流光溢彩、似乎吃撑了的噬灵蚁。
奎爷的枪口还冒着青烟,但他张着嘴,看着秦秀莲,半天才骂出一句:
“日他先人…这又是什么招?”
老药罐则眼神狂热地盯着秦秀莲,喃喃道:“锈尊…噬蚀?!她…她能直接吞噬蚀能?!这…这…”
我喘着粗气,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擦了把嘴角渗出的血丝。
妈的,这日子真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