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儿…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头”!那就是一座由沸腾的暗红能量、扭曲的金属、还有无数痛苦嘶嚎的虚影强行糅合而成的山峦!那颗巨大的独眼占据了大半个“脸”,里面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旋转的黑暗,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魂儿都要被吸进去碾碎!
它扒着平台边缘的爪子稍微一用力,整个炉心大厅就跟挨了重磅炸弹似的猛晃!更多的钢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开始扭曲变形,碎石如雨般落下!
跑?往哪儿跑?这玩意儿一出来,整个黑矿镇怕是都得塌!
我抱着秦秀莲,缩在剧烈震颤的钢铁支架后面,连骂娘的力气都没了。右眼窟窿里的锈气跟疯了似的乱窜,既是恐惧,又隐隐带着一种面对天敌般的暴戾。柴刀在手里嗡鸣不止,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兴奋的。
完犊子了。黎叔,凝姐,还有上面那不知道死没死透的小子…这回怕是真要栽在这儿了。可惜了这刚认下的便宜妹子,还没搞清楚她到底是个啥…
就在那巨大的头颅又往上探了一截,张开一个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洞巨口,准备发出第二声咆哮时——
异变再生!
平台另一侧,那堆被冲击波震塌的碎石猛地炸开!
凝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半边身子都是血,肩头的伤口彻底崩裂,骨头茬子都隐约可见,脸上毫无血色,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样东西——是那盏早已熄灭、锈迹斑斑的煤油灯!
也不知道她刚才被震飞出去时是怎么把这玩意儿摸到手的。
“铁根!”她猛地扭头看向我,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信我一次!把‘源髓’给我!”
源髓?那块惹祸的石头?
我愣了一下,但看她那拼命的架势,下意识就从裤兜里掏出那块已经黯淡无光的“地脉乳髓”扔了过去。
凝姐一把接住,看都没看,直接将那石头狠狠按进了煤油灯空荡荡的灯壶里!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动作——她猛地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将喷涌而出的鲜血,直接浇灌在煤油灯上!
“以我之血…燃山月余晖…唤…薪火重燃!”她嘶声吼道,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子!
那煤油灯接触到她的鲜血和内部的“地脉乳髓”,猛地剧烈震颤起来!灯身上那些锈迹斑斑的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依次亮起刺目的光芒!灯壶内,那块“地脉乳髓”像是被点燃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而灼目的乳白色光辉!
但这光…在迅速吞噬凝姐的生命!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头发变得灰白,气息急剧衰落!
“凝姐!”我惊呼一声,想冲过去。
“别过来!”她厉声阻止我,双手死死捧着那盏光芒万丈、仿佛随时会爆炸的煤油灯,摇摇晃晃地走向平台边缘,走向那正在爬出的恐怖存在!
她的目标,竟然是那封印破碎后留下的、还在不断喷涌暗红能量的核心缺口!
那巨大的秽源头颅似乎感受到了威胁,独眼猛地转向她,发出一声夹杂着愤怒和一丝…惊惧的咆哮!一只能量巨爪狠狠拍向凝姐!
凝姐根本不躲不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那盏燃烧着她生命和“地脉乳髓”的煤油灯,朝着那暗红能量喷涌的缺口,狠狠掷了过去!
“照亮它!!!”她发出最后的、撕心裂肺的呐喊!
轰——!!!!
煤油灯撞入暗红能量洪流的瞬间,并没有爆炸,而是如同一颗投入污浊泥潭的明珠,爆发出净化一切、涤荡万物的纯粹光焰!
乳白色的光焰与暗红色的污秽能量疯狂对冲、湮灭!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啸!
那巨大的秽源头颅发出痛苦的哀嚎,扒住平台的爪子猛地缩回,整个身躯仿佛被灼伤般剧烈扭动,试图缩回深渊!
光芒中,隐约能看到凝姐的身影如同燃尽的灰烬般,缓缓消散…
而那盏煤油灯,在爆发出最后的璀璨后,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灯身布满了更多的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但它释放出的净化光焰,竟然暂时压制住了缺口处喷涌的秽源能量,甚至将那裂口稍稍弥合了一丝!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确实为我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就是现在!”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我旁边响起。
我扭头一看,是小子!他不知何时爬了过来,虽然满头是血,但还活着!他指着平台另一侧一条被震出来的、更加狭窄的金属悬梯:“那边!那边好像能通到上面去!”
我顾不上悲伤,也顾不上那还在深渊里挣扎咆哮的秽源,一把抱起昏迷的秦秀莲,跟着小子玩命地冲向那条悬梯!
悬梯锈蚀得厉害,踩上去嘎吱乱响,晃得厉害。我们刚爬上去几步,底下就传来更大的崩塌声,显然那临时封印撑不了多久了。
我们不敢回头,拼命往上爬。
这悬梯似乎通往井架的最高处。爬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了顶端的出口——一个通往户外的维修平台。
当我们狼狈不堪地爬出平台时,外面天已经大亮了,但天空却被一种不祥的暗红色雾霭笼罩着,连阳光都透不下来。整个黑矿镇死寂一片,只有深处传来的沉闷轰鸣和咆哮,显示着下面的恐怖。
平台边缘,挂着几副锈迹斑斑的、用来紧急逃生的滑索装置,通向对面远处的山崖。
“走这个!”小子手忙脚乱地去摆弄那滑索。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井口,又看了看怀里脸色苍白的秦秀莲,和她后脑勺那再次沉寂下去的锈目。
凝姐…没了。黎叔…也没了。就为了给我们挣出这条看似没路的生路。
我把秦秀莲用最后一点布条捆在背上,和小子一起抓住滑索的握把。
“走!”
两人猛地向前一跃,滑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带着我们向着对面山崖滑去。
身后,炉心大厅的方向,传来一声更加愤怒和不甘的恐怖咆哮,紧接着是地动山摇的彻底崩塌声!
那玩意儿…暂时应该是被埋住了。但能埋多久?
滑索晃晃悠悠地抵达了对岸。我们割断绳索,瘫倒在杂草丛里,望着对面那被暗红雾霭笼罩的死镇,久久无言。
小子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突然喃喃道:“铁根哥…那盏灯…好像…好像也没完全灭…”
我一愣,低头看向自己一直紧握的左手——不知何时,那枚属于黎叔的山月卫铭牌,正中心那弯月标记处,竟然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暖的余烬,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燃烧,有一星半点烙印在了这金属之上。
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我默默握紧了铭牌,那一点余温透过皮肤,微微熨烫着掌心。
薪尽……火未绝。
这路,还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