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里的动静渐渐歇了。
那股子高频噪音和力场带来的恶心感还没完全从脑仁里褪干净,但更扎心的是屋里飘出来的那股味儿——新鲜的血腥气混着能量武器过载的焦糊,底下还埋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金属和塑料被强行撕碎啃烂的酸味儿。
奎爷第一个端着枪踹开门冲进去,我跟在他屁股后面,手里的“逐暗”黑刀攥得死紧。
屋里那景象…比外面那片还他妈像刚被一群饿疯了的史前犰狳刨过。
异管司那八个精英,这会儿已经看不出人样了。装备精良的防护服跟破布条似的挂在身上,底下是烂糟糟一滩。几个主要“功勋”显然得记在我的噬灵蚁崽子们头上——那帮小祖宗正趴在某些“重点目标”上进行最后的清扫工作,甲壳上的幽光一闪一闪,透着股心满意足的慵懒劲儿。
屋子中间,那个造价不菲的“3型禁锢力场发生器”已经没了形儿,像个被啃得七零八落的铁皮蛋糕,断口处呲啦冒着细小的电火花。几只噬灵蚁还意犹未尽地在那堆废铁里钻来钻去,似乎想再刮下点零碎。
真行,连这玩意儿都啃?也不怕硌牙?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槽牙。
刀疤刘带着人紧跟着冲进来,看到这场面,饶是他这种刀头舔血的主儿,眼角也狠狠抽了两下,看我的眼神里那点敬畏又掺进去不少别的,估计是庆幸这玩意儿是友军。
“搜!看看有没有活口!还有,找找他们收集的资料和设备!”奎爷强忍着不适,哑着嗓子下令。他肩膀刚才被擦了下,渗着血,但浑不在意。
地火的人立刻分散开,小心翼翼地翻检那些破烂尸体和散落的装备。
“奎爷!这有个喘气的!”水狗在角落里喊了一声。
我们凑过去一看,是那个戴金丝眼镜的领头男人。他运气不错,或者说运气差到了极点——他没被蚂蚁重点关照,只是被能量步枪打中了大腿和胳膊,瘫在墙角,眼镜碎了一半,剩下的那只镜片后面,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嘴里无意识地嗬嗬着,没了之前的阴冷和得意。
奎爷蹲下身,粗糙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喂?眼镜儿?还认得你爷爷我不?”
眼镜男猛地一哆嗦,眼神聚焦了一点,看到奎爷,又看到我,尤其是看到我脚边几只正在擦拭口器的噬灵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裤裆肉眼可见地湿了一片。
“别…别杀我…我说…我什么都说…”他崩溃得比想象中还快,显然刚才那场“虫噬”彻底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幽荧石?地髓根?还有,靠山屯的事,异管司知道多少?‘伪月’跟你们是不是一伙的?”奎爷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去。
眼镜男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交代:“幽荧石…是…是上面点名要的…说可能和…和‘源初之地’的线索有关…地髓根…是意外发现…报告说可能对…对一些古老生物序列有特殊效用…靠山屯…是‘伪月’那边先动的手…异管司后来介入…死了个大队长…震动很大…现在各方都在查…”
源初之地?古老生物序列?这词儿听着就玄乎。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刀疤刘插嘴问。
“…能量追踪…你们之前…交易幽荧石…残留波动…被…被标记了…还有…那个卖地髓根的堕民…我们抓到了…他交代了交易对象的大概样子…”眼镜男眼神躲闪。
果然!那个黑石部的大叔还是遭了殃!
“秃鹫高阎呢?他带人去枢纽干什么?”奎爷又问。
“…封锁主干道…是…是幌子…真正的目标…是…是西边老坑…怀疑那里有…山月卫的重要遗留…高队长亲自带队去…去清剿可能存在的抵抗力量…”
调虎离山!高阎这王八蛋目标根本不是我们,或者说,不全是!他是冲着黎头留下的仓库去的!
奎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地图!设备!还有他刚才说的所有话,都给老子记下来!”奎爷对刀疤刘吼道。
刀疤刘立刻让人翻找。很快,从一个防水袋里找到了一张标注详细的区域地图,还有几个小巧的记录仪。
“奎爷,找到个好东西!”石头从那个被啃烂的力场发生器残骸里,扒拉出一个巴掌大小、似乎完好无损的银白色金属盒子,上面还有个小小的屏幕和几个按钮,“这玩意儿没坏透!”
老药罐凑过去看了看,眼神一亮:“像是…便携式能量探测仪?异管司的好东西啊!”
奎爷一把抢过来,摆弄了两下,屏幕竟然亮了起来,显示出周围环境的能量波动曲线。他试着将探测方向对准我,屏幕上的数值瞬间飙升,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嚯!还真灵!”奎爷吓了一跳,赶紧把探头挪开,又对准地上那些噬灵蚁,数值同样不低,但比我低不少。最后他对准昏迷的秦秀莲,数值却低得可怜,几乎和普通人一样,只有偶尔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峰值闪过。
“这女娃…有点邪门…”奎爷嘀咕了一句,把探测仪揣怀里,“归老子了!”
审讯和搜刮差不多完成,那个眼镜男也没了利用价值。奎爷没亲自动手,只是对刀疤刘使了个眼色。刀疤刘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手里的匕首寒光一闪…
解决了后患,我们不敢多留,迅速带着战利品撤离了石屋。
回到三号洞,把情况一说,气氛更加凝重。
高阎去了西边老坑,那里是黎头最重要的一个秘密仓库所在,里面不仅有物资,可能还有山月卫留下的一些重要资料和线索!绝对不能落在他手里!
但我们现在人手就这些,去硬碰高阎一个中队,无疑是送死。
“去守墓人那里!”奎爷最终咬牙拍板,“现在只有他们那边能暂时避开风头!而且,要想对付高阎和异管司,或许能从守墓人那里找到办法!豆子!刀疤!准备一下,立刻出发!”
“那西边老坑…”刀疤刘有些不甘。
“顾不上了!先活下来再说!”奎爷吼道,“只要人还在,东西迟早能拿回来!”
命令下达,众人立刻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分发弹药,整理行装,给伤者简单处理。
我走到角落,看着我的噬灵蚁们。它们经过连续两场“盛宴”,体型似乎又隐隐大了一圈,甲壳颜色更深,泛着一种暗沉的金属光泽,趴在那里不动时,就像一堆冰冷的杀人机械。但它们传递来的意念,却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依赖和亲近?仿佛经过血的洗礼,我和它们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牢固了。
我尝试着伸出手,一只噬灵蚁顺着我的手指爬上手心,口器开合,轻轻触碰我的皮肤,传来一阵微弱的、讨好的情绪。
这玩意儿…养熟了好像也挺带劲?
老药罐凑过来,眼神火热地看着我手心的蚂蚁,又看看其他那些,搓着手道:“陈小子,你这奇虫…历经杀伐,吞噬异种能量与金属,甲壳渐坚,其速愈疾,恐已非凡品…若再能以特定药浴淬炼,辅以地髓根固本…”
“打住!”我赶紧打断他,“啥药浴?你先说说看。” 我心里也琢磨,这帮崽子胃口越来越大,光靠地髓根估计不够,能提升点实力总是好的。
老药罐立刻来了精神,从他那破药箱里翻出个小本本,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着各种配方:“老夫祖上略有研究…需‘黑蚀菇’三钱、‘石髓粉’一两、‘鬼面藤汁液’少许…以无根水调和,将异虫浸泡其中,每日三个时辰,连续七日,或可使其甲壳硬逾精钢,口器能断金铁…”
他念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名字,听着就不像正经路子。
我听得头大,赶紧摆手:“行了行了,方子我先收着,有机会搞到材料再说。” 我把那页纸撕下来揣怀里。
这时,小子怯生生地递过来一个小布包:“铁根哥,给你的。”
我接过来一看,里面是几块黑乎乎的地髓根,正是之前从那个堕民那里换来的。
“哪来的?”我问。
“刚才…刚才打扫那边屋子…我从一个异管司队员的背包夹层里找到的…他们好像也收集了一些…”小子小声道。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东西,最终还是从那个黑石部大叔身上流出来的,现在却…
我收起布包,揉了揉小子的脑袋:“谢了。”
一切准备就绪。奎爷再次背起秦秀莲,我收起蚂蚁,小子紧跟在我身边。地火的人、黑石部和狼崽子的堕民加起来,也有二十来人,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刀疤刘和那个狼骑兵头领在前面带路,我们一行人沉默而迅速地钻入了通往更深地底的黑暗矿道。
这一次的目标——守墓人的地盘,“沉眠谷”。
据说那里是寂灭河源头附近最后的净土,也是通往未知与古老秘密的大门。
路,还长着呢。
不知道走了多久,通道越来越陡峭向下,空气也越来越潮湿阴冷,带着一股浓郁的、类似古墓的陈旧气息。周围的岩壁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非人工形成的奇特纹路。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狼骑兵头领和他的巨狼同时停了下来,发出低低的警示呜咽。
刀疤刘也举起手,示意队伍停止。
“怎么了?”奎爷压低声音问。
刀疤刘脸色凝重,指着前方黑暗中:“快到‘石髓蠕虫’的巢穴区了。那些玩意儿…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侧耳倾听,脸色微变:“好像…有什么东西…先我们一步过去了?而且…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我们凝神细听,果然,从极深的前方,隐隐传来一种沉闷的、如同巨型钻头挖掘岩石的轰鸣声!中间还夹杂着某种尖锐的、令人极其不适的嘶鸣!
那不是自然的声音!
奎爷脸色一变,猛地掏出那个从异管司缴获的能量探测仪。
只见屏幕上的能量读数正在疯狂跳动,指向通道深处,数值高得吓人!
一个刺眼的红色三角警告标识不断闪烁!
“前面有超高强度能量反应!”奎爷失声道,“还在快速移动!方向…正是守墓人的沉眠谷!”
“是‘伪月’的人?!”刀疤刘惊疑道,“他们怎么知道这条路?还敢强闯守墓人的地盘?”
“不像…”奎爷盯着探测仪,脸色越来越难看,“这能量波动…很邪门…带着一股子…纯粹的毁灭味…”
他猛地抬头,看向深不见底的黑暗前方,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恐惧的神色。
“妈的…”
“好像有什么更吓人的玩意儿…跑咱们前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