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头，手机的光柱像受惊的蛇，下意识地扫向对面的墙壁——
墙上挂着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铜制边框早已氧化发黑，爬满了绿锈，像凝固的青苔。镜子里，除了我自己那张惨白如纸、写满惊恐的脸，还有一个模糊的、湿漉漉的人影。
她就站在我身后，长发像水草般垂到腰间，还在往下滴水，水珠砸在镜面上，晕开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像爬行的蚯蚓。她的脸被湿漉漉的长发遮得严严实实，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穿透发丝直刺过来。
而我的肩膀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只惨白的手。手指细长，指节突出，指甲缝里塞满了墨绿色的淤泥，正微微用力，冰冷的指尖掐进我的皮肉里，像嵌进骨头的冰碴。
“……现在……轮到你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次不是从听筒里传来的。
而是从我身后，紧贴着我的耳朵，一字一顿地说的。冰冷的气息喷在耳廓上，带着河底淤泥特有的腥甜，混杂着腐烂水草的臭味。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像被通了电的铁丝，根根直立。
我能感觉到他湿漉漉的长发扫过我的脖颈，黏糊糊的，带着滑腻的触感，像蛇的信子在皮肤上舔舐。肩膀上的手还在加力，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那股寒意顺着骨骼蔓延，冻得我血液都快要凝固。
脖颈上的湿气越来越重，像一条冰冷的蛇缠了上来，发梢滴落的水珠渗进衣领，顺着脊椎滑下去，激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镜子里的人影越来越清晰。湿透的头发一缕缕粘在脸上，终于露出半只眼睛——浑浊的白，没有丝毫瞳孔，像是被水泡胀的死鱼眼，正直勾勾地盯着镜中的我。
他的嘴唇青紫发乌，微微张开着，嘴角淌下粘稠的墨绿色液体，像腐烂的脓液，在下巴上汇成水珠，“啪嗒”一声滴落在我手背上。
“你……”我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口袋里的拆信刀还在，可手臂像灌了铅，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侦探的理性在脑子里尖叫：观察环境！分析破绽！寻找出口！但原始的恐惧早已压倒一切，像涨潮的海水淹没了理智，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跑！
就在这时，客厅角落里的老式电话突然爆发出刺耳的铃声。那“咔哒咔哒”的金属摩擦声被放大了无数倍，尖锐得像要撕裂空气，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
“咔哒咔哒”的金属撞击声急促得像敲在颅骨上的钉锤，在这死寂的对峙中骤然炸开，尖锐得刺透耳膜。镜子里的人影猛地一震，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竟松了半分，他的头微微侧过去，头发湿漉漉地扫过我的后颈，像是被这铃声勾走了注意力。
就是现在！
我用尽全力往前扑，肩膀狠狠撞在对面的五斗柜上，“哐当”一声巨响，柜上的玻璃花瓶应声摔在地上，碎片溅得满地都是，其中一片擦过我的脚踝，划出一道火辣辣的疼。借着这股冲劲，我终于甩开了那只冰冷的手，指尖擦过他湿漉漉的袖口，黏腻得像沾了块湿抹布。
我踉跄着冲向门口，后背撞到门框上，疼得眼前发黑。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像是五斗柜被撞得倾斜，紧接着是“哗啦”的拖拽声——湿漉漉的布料蹭过地板，沉重而滞涩，离我越来越近，那股河腥气几乎要贴在我的后背上。
我手忙脚乱地拉开房门，楼道里的霉味混着外面的潮气涌进来，带着灰尘和老木头的味道，此刻竟成了活人的气息，让我心头升起一丝踏实感。我连滚带爬地往下跑，橡胶鞋底在台阶上打滑，楼梯上的杂物被踢得东倒西歪，破纸箱“哗啦”散开，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只手从墙缝里伸出来，冰凉的指尖擦过我的脚踝、小腿，抓扯着我的裤脚，那股河腥气顺着楼梯盘旋而下，像一张无形的网，死死罩住了我。
跑到四楼平台，脚下突然一滑，“噗嗤”一声闷响，像是踩进了烂泥潭里。黏稠的液体顺着鞋底往上渗，带着冰碴子似的凉意。我慌忙用手机照去——竟是一滩墨绿色的淤泥，糊在水泥地上，里面还缠缠着几根湿漉漉的长发，黑得发亮，像水草般漂浮着。
身后的楼梯口传来拖拽声，“啪嗒、啪嗒”，光脚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混着水滴的“滴答”声，不紧不慢，却像重锤敲在我的神经上。每一声都离得更近，那股河腥气浓得化不开，几乎要把我的肺泡腌透。
“别追了！”我嘶吼着，声音撞在墙壁上，弹回来时只剩嘶哑的回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苍白，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三楼301的门又开了道缝，比上次更宽。那个捡垃圾的老太太探出头，这次手里多了个豁口的搪瓷碗，碗里盛着些墨绿色的粘稠物，像搅烂的水草，正用一根枯树枝慢悠悠地搅拌着，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
她看到我，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黑黄的牙床，声音黏糊糊的：“跑啥呀？他熬了汤，请你喝呢……”话音顿了顿，又突然换了个语气，含糊不清地嘟囔，“不对，跑了吧，跑了挺好的……”
“疯子！”我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刚飞出去就被浓重的腥气裹住。脚下没停，慌乱中踩空了两级台阶，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往前扑——“咚”的一声，重重摔在三楼平台上。
膝盖磕在水泥棱角上，疼得钻心，骨头像裂了道缝。手机也飞了出去，“啪嚓”一声，屏幕摔得粉碎，最后一点光亮瞬间熄灭，四周又被浓稠的黑暗吞没。
身后的“啪嗒，啪嗒……”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湿漉漉的气息，几乎要贴到我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