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万兽城？刚化形的虎战挠着银发，不如叫白虎城！
小渔儿用残缺的龙尾拍打地面，震起一圈金芒：我要等的不止是你。他抬头仰望天空，师父说过，万兽有教无类。
黎明前的迷雾森林还笼罩在黑暗中，只有一处空地亮着篝火。小渔儿用残缺的龙尾卷起一根巨木，重重插进泥土里。
这是东城门。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金红色的鳞片在火光中闪烁。
虎战用新生的白虎利爪在木柱上刻下三道爪痕：记好了，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地界。
第一年春天，当第一场春雨落下时，森林里来了位不速之客。一只独眼的母狮蹲在城门外，嘴里叼着半只山鸡。
听说这里收留残废？它用剩下的那只眼睛盯着小渔儿的断尾。
小渔儿笑了，龙爪指向正在搭建的赌坊：去帮忙搬木头，晚上分你条鹿腿。
母狮的耳朵竖了起来。她没想到这条残疾金龙仿佛根本不在意她被狮群驱逐的原因。
第三年盛夏，
城墙已经垒到三丈高。这天中午，一群狐狸精躲在树荫下窃窃私语。
听说没？白虎大人说建妓院能招揽客人...
呸！我们是正经的青丘狐族！
可，可他们给的工钱很多……
傍晚时分，十二只狐狸扭扭捏捏地来报名。小渔儿亲自给她们起名“十二金钗”，并着手设计了醉月楼——楼顶要镶满会发光的月光石。
第五年深秋，
酒肆开张那天，整片森林的妖族都来了。一头黑熊精喝多了，非要表演胸口碎大石。
让开！让开！新来的穿山甲侍卫挤进人群，城主说了，砸坏地板要赔钱！
小渔儿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着下面闹哄哄的场景。他的断尾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是要变天的征兆。
第七年岁末，
一头三眼雷豹带着闪电劈开了西城头上的墙砖。
我要见城主！雷豹的吼声震落一地树叶，听说留在这里能躲避仇家？
小渔儿慢慢滑下轮椅，残缺的龙尾突然金光大盛。所有妖族都屏住了呼吸——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城主释放龙威。
留下可以，小渔儿的声音很轻，却让吓得跪伏于地的雷豹毛都炸了起来，先去给学堂打地基。
第十年寒冬，
万兽城的第一场雪落下时，内城的支教坊终于建成了。小渔儿亲自在门前种下一排金铃木——据说这种树能记住路过之人的气息。
城主！虎战兴冲冲地跑来，又来了个支教老师！说是天剑宗的！
小渔儿的手猛地攥紧轮椅扶手。他望向城门方向，那里有个黑衣背剑的身影正仰头看着城墙上的爪痕。
风吹过金铃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小渔儿胸前的破铃铛也跟着轻轻震动，像是想到了久违的故人。
……
“您好，先生，请问您认识一位叫唐阿九的支教老师吗？他身边跟着一只小王八。”
……
“您好，先生，请问您认识一位叫唐阿九的支教老师吗？”
……
“您好，先生，请问您认识一位叫唐阿九的吗？”
……
“您好，先生，请问您可认识唐阿九吗？”
……
从一头青丝问到满天白发，垂垂老矣的老龙坐在一张软榻上，身边的已不再是虎战而是他的后人虎烈，软榻对面是一位长相甜美的女性支教老师。
……
“还请先生回上界时帮忙打听，如有消息，请知会下一任支教老师，老龙必有重谢……”
……
也许，师父根本不叫唐阿九，也许蓑衣老叟也不是师父的真实模样……
也许这世上根本没有唐阿九……
……
万兽城夜间的灯火永远亮着。
当第一缕月光爬上城墙时，外城的喧嚣才刚刚开始。赌坊门前的红灯笼晃得人眼花，酒肆里飘出的香气勾着过客的鼻子，妓院二楼的花妖们挥着帕子，洒下的花粉让整条街都醉醺醺的。
老板说了，今晚的酒水全部五折！一只旱獭店小二甩着毛巾高喊，鼓鼓的腮囊在灯火中格外显眼。
齐布奇站在醉仙楼的二楼窗前，看着这座不可思议的城市。腰间的青玉戒尺微微发烫——这是感应到这座城池的不同凡响。
先生是第一次来万兽城吧？王十七端着酒壶过来，身后的松鼠尾巴若隐若现，咱们这儿啊，外城是无法之地，内城却是教化之邦
他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一片区域：瞧见没？那边是支教坊，但凡有上界来的支教老师，都能在内城分到场地开课。
正说着，街上突然骚动起来。一群妖族推搡着往城门口挤：
快看！又来了一位支教老师！
白虎卫去迎接了！
齐布奇眯起眼睛，看到一队银甲侍卫护送着个青衫男子往内城走去。那人腰间也别着一把戒尺，不过不是青玉的。
说起来，王十七压低声音，咱们城主特别敬重支教老师。听老一辈说，五万年前有位卖糖葫芦的……
哗啦——
隔壁赌坊突然炸开一阵欢呼，打断了王十七的话。几个输光的狼妖被扔到街上，正好撞翻了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
齐布奇瞳孔一缩。
那老汉的草靶子，那系绳的手法……像极了老龙口中的某个身影。不知多少年了，常会有妖族打扮成这样，来万兽城碰碰运气……
先生？先生？王十七在我眼前挥手，您怎么了？
没事。齐布奇收回目光，却发现那老汉已经消失在人海中。
夜深了，齐布奇跟着王十七来到内城。月光下，万兽城的轮廓清晰可见——外城像张狂野的兽口，内城却规整如棋盘。远处山峦起伏，那是后来才命名的万兽岭。
先生请看，领路的王十七指着前方一片建筑群，这里是支教老师的住处。琴棋书画、炼丹炼器，什么课都有。
齐布奇注意到每间屋子门前都挂着特殊的灯笼——天剑宗的青莲灯、玄天门的星纹灯……甚至还有几盏他从未见过的式样。
这些是……
历代支教老师留下的。王十七骄傲地挺起胸，城主说，要记住每一位老师的恩情。
正说着，远处传来钟声。王十七脸色一变：抱歉先生，城主召见。您先休息，明日我会带您参观。
齐布奇站在廊下，看着侍卫王十七匆匆离去的背影。夜风吹来，带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是糖葫芦的糖衣。
内城最高的塔楼上，隐约可见一个坐轮椅的身影。他手里似乎把玩着什么，在月光下泛着金色的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