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的出现,让操场上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缓。
“王爷!”
“夫君!”
秦凌霜和龙慕溪几乎同时开口,但称呼却截然不同。
秦凌霜脸上的怒意迅速收敛,化为了一贯的清冷,只是眉头依旧紧蹙,显然气还未消。
而龙慕溪则是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一副“我没错,但他来了我给他个面子”的倔强模样。
顾长生没有立刻说话,他迈步走到两人中间,目光先是落在了那个跪在地上,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士兵李二牛身上。
然后,他才抬起头看向秦凌霜和龙慕溪。
他没有动用【明镜亦非台】,因为根本不需要。
这两个女人心里想什么,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一个是为了维护军纪的绝对权威,认为纪律是军队的生命线,不容许任何瑕疵。
另一个是爱兵如子,认为灵活性和士气比死板的规矩更重要。
谁对?
都对。
谁错?
也都错了。
错在她们都只站在了自己的角度,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那一部分。
“我刚才都听到了。”
顾长生开口了,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
这话一出,秦凌霜和龙慕溪都是一愣。
都有道理?这是在和稀泥?
“秦将军,”
顾长生转向秦凌霜,
“治军从严,令行禁止,这是强军之本,你没有错。一支军队如果连队列都走不齐,上了战场就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秦凌霜的脸色稍缓,她觉得自己的理念得到了夫君的认可。
“但是,”
顾长生话锋一转,又看向龙慕溪,
“龙提督说的也没错。水战不同于陆战,战机稍纵即逝,一味强调阵型,确实会束缚手脚。士兵不是机器,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和特长,要因材施教,才能发挥最大的战力。”
龙慕溪撇了撇嘴,心里舒服了一点,但还是觉得不解气。
“王爷,您到底想说什么?”
她忍不住问道,
“您要是觉得我错了,直接罚我就是,不用这么绕弯子。”
“罚你?我为什么要罚你?”
顾长生笑了,
“我说了,你们都没错。错的是......我们还没有找到一个能让猛虎在水里游泳,让蛟龙在山上奔跑的办法。”
这话说得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只有秦凌霜若有所思。
“纸上谈兵,口舌之争,最是无用。”
顾长生环视了一圈操场上的将士,声音陡然提高,
“谁对谁错,谁的练兵之法更高明,嘴上说是说不清楚的。”
“战场,才是唯一的试金石!”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那条分隔开两大军营的河流。
“我给你们出一个考题。”
“明天,就在这里,举行一场对抗演习!”
演习?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
“演习的题目,很简单,就叫‘江河登陆’。”
顾长生的目光在秦凌霜和龙慕溪的脸上一一扫过。
“秦将军,我给你三千北境步卒,你的任务,是在一个时辰之内,从河对岸的步兵大营出发,渡过这条河,并成功攻占水师大营门前的那座高地。”
他指了指水师营地旁的一座小山丘。
“而龙提督,”
他又看向龙慕溪,
“我同样给你三千水师,包括你所有的明轮战船。你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们登岸!一个时辰内,只要他们没能在那座高地上插上我北境的王旗,就算你赢!”
“演习之中,双方使用不带箭头的箭矢和包着布头的兵器,中要害者即视为‘阵亡’,立刻退出战场。我会亲自和众将担任裁判。”
“怎么样?这个考题,你们敢不敢接?”
这哪里是考题,这分明就是给她们两人量身定做的一个局!
一个让她们用实战,去亲身体会对方战术价值的局!
秦凌霜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战意。
她最擅长的就是陆地攻防!虽然要渡河,但她相信,只要她的军阵能够成功上岸,区区一座高地,根本不在话下!
“夫君,我接了!”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龙慕溪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桀骜的笑容。
在河上打?阻止人登岸?
这简直就是把敌人送到了她的嘴边!在她的地盘上,她就是王!
“王爷,这可是您说的!”
她兴奋地说道,
“到时候秦将军输了,可别哭鼻子!”
“哼,”
秦凌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谁哭鼻子,还说不定。”
两个女人之间的火药味,不但没有因为顾长生的到来而消散,反而因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演习,变得更加浓烈了!
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意气之争,而是转化成了纯粹的好胜心!
顾长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拍了拍还跪在地上的李二牛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
“你回去吧,这次就算了。”
李二牛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回了水师的队列里。
“至于你的惩罚,”
顾长生看向龙慕溪,
“就罚你......明天演习输了的话,当着全军将士的面,给秦将军敬茶认错,如何?”
“一言为定!”
龙慕溪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那要是她输了呢?”
“我若是输了,”
秦凌霜不等顾长生开口,自己主动说道,
“我亲自去你的船上,给你当一个月的亲兵!”
“好!这可是你说的!”龙慕溪眼睛一亮。
让大名鼎鼎的冰山女将军给自己当亲兵?这要是传出去,够她吹一辈子了!
看着两个瞬间斗志昂扬的女人,顾长生满意地笑了。
矛盾,是疏导不了的。
那就让它彻底爆发出来,在可控的范围内,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负,来让她们彼此看清,彼此认同。
这,就是他身为王爷的御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