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尽头的晨雾尚未散去,婉儿已绕山三匝,脚步落处皆生出一圈细小的七彩涟漪。
那不是灵力外放,而是“一亿小道”在自行热身——
每一步,都有对应的小道芽苏醒:
跑至山溪,水纹芽踏波筑桥;
跑过岩壁,攀岩芽徒手抠出握点;
跑上飞瀑,逆流芽倒冲瀑布,借水势练拳;
跑回原地,整座丹峰已被她悄无声息地“炼”了一遍,像热炉温鼎,只等主菜。
她气息不粗,额上却凝出一滴七彩汗。
汗珠滚落,尚未坠地,便被冰凰火与龙魂鼓同时抢过去——
火要蒸它为雾,鼓要震它为拍,两厢一争,汗珠“啪”地化作细碎光屑,重新渗入皮肤。
婉儿失笑,指尖轻点,两器立刻安静,像被驯服的猫,一左一右悬在肩头,陪她进入今日的“正题”。
青石再次亮起,她盘坐,却不再结寻常印。
左手托腮,右手随意搭膝,脊背微弓——
一个“懒人坐姿”,却是《万道归一诀》第一千零二层:
“松而不散,万念归无。”
呼吸几近于无,竹林风声却骤然放大,百丈外一片竹叶落地,都清晰可闻。
丹田内,九叶小树开始“倒长”——
根须向上,枝叶向下,整株树缓缓翻转,如倒影入水。
一片片道芽被倒悬的枝头抖落,像秋日落叶,却未枯萎,反而在空中继续生长:
有的化成更小的小树,有的凝成符文,有的干脆变成微型婉儿,各自打坐、挥剑、炼丹、吹笛……
一亿小道, simultaneously 在线修炼。
竹海上方,天色由鱼肚白转为金橙,第一缕朝阳投下时,所有“小道婉儿”同时睁眼,齐声轻喝:
“归!”
轰——
亿万光点瞬间汇聚,沿着倒悬树干逆流而上,注入顶端“归一道种”。
道种光芒内敛,由七彩化混沌,由混沌化虚无,最终只剩一滴透明水珠,悄然落在真正的婉儿眉心。
她睫毛微颤,睁开眸子,瞳仁深处,倒映出一座座尚未抵达的远方:
幽冥、赤焰、冰雪、万妖、虚空……
以及更远的——九天之上。
她起身,彩衣无风自扬,腰间龙魂鼓与冰凰火同时低鸣,像两名乐手请示:
“下一曲目?”
婉儿伸指,在虚空轻敲,一缕透明涟漪扩散,无声,却胜过万雷:
“下一曲——”
“静修。”
“让全宗听见,我慢下来的声音。”
话音落,竹海万籁俱寂,连风也停下。
只有那一滴透明水珠,沿她眉心滑落,坠入泥土,
瞬间,整座丹峰百草疯长,却又在同一刻静止,
仿佛时间被拉成最柔软的琴弦,
只等她——
轻轻拨响。
那一滴“静修”水珠坠入泥土,像一颗种子落进深海,没有声响,却激起整个丹峰的“时间涟漪”。
一息之间——
百草停在拔节的瞬间;
竹叶悬在将落未落的弧度;
远处晨钟的尾音被拉成一条无限延长的线;
连藏经阁的钟声都“叮——”地卡在半空,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婉儿站在涟漪中心,呼吸与天地同步,心跳却独立出来,化作一枚“慢”符,轻轻贴在归一道种上。
“咚——”
不是鼓声,是时间被敲了一下。
她抬起手,指尖所过之处,浮现一条条透明“静弦”,遍布丹峰上下——
有的横在竹梢,有的浮在溪面,有的挂在云端,像一张无形的巨琴。
婉儿屈指,在最近的琴弦上,轻轻一拨。
“铮——”
声音并非入耳,而是直接落在众修识海。
主峰洞府,掌门易饭饭猛地睁眼,发现体内灵力运转速度被强行减半,却精纯了一倍;
剑峰闭关的沈靖轩,剑意凝滞成冰,却在那冰缝里,窥见自己剑道最清晰的纹路;
丹峰竹海,宋晓晓嘴里的辣条悬在半空,辣意被拉长成十息,她却在这十息里,品出了卫龙十三种香料配比;
幽冥谷、赤焰沙漠、冰雪禁地……所有曾留下“演唱会”痕迹的地方,同时响起同一声“静弦”——
像万道归一,又像一化万道。
拨完第一弦,婉儿收手,对着寂静的丹峰,轻声道:
“此为‘静修·第一声’。”
“让快的人慢下来,让慢的人更慢,直到——”
“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天地同频。”
她转身,看向同样被静弦笼罩的众师兄,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
“今日起,每月初一,全宗随我‘静修’一夜。”
“不唱、不跳、不炼丹、不练剑,只许——”
“听自己。”
说罢,她合上眼,第二指落在另一根静弦。
“铮——”
第二声,时间开始回流——
并非逆转岁月,而是将众人方才“快”的杂念,倒卷而回,化作最纯粹的灵雾,沉入地脉,反哺山河。
两声过后,婉儿收势,静弦同时隐去。
时间恢复,风继续吹,竹叶落地,晨钟余音散尽。
一切如常,却又截然不同。
宋晓晓“噗”地咬断辣条,辣得眼泪汪汪,却莫名觉得——
刚才那一瞬,自己好像把前半生想了个遍,又清空了个遍。
沈靖轩收剑出关,剑未出鞘,剑意已先至,却比昨日更轻、更静、更锋利。
掌门易饭饭立于峰顶,俯瞰丹峰,轻声一笑:
“原来,演唱会只是开胃菜。”
“这丫头,要给整个修真界——”
“上‘静修’这一课。”
而竹海深处,婉儿重新盘膝,指尖落在第三根静弦,却未拨下。
她抬眸,望向尚未升起的朝阳,声音轻得像尘埃:
“第三声,留给九天。”
“等我把万道芽,唱到星河里——”
“再让宇宙,也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