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阳城门大开,墨文渊、周沁率领留守文武,早已在城门前焦急等候。当看到林鹿一行人马,尤其是那支人人带伤、疲惫不堪到极点的队伍时,众人心中皆是一沉。
“主公!”墨文渊快步上前,看到林鹿身上的血迹和难掩的疲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文渊,沁儿,我回来了。”林鹿勉强笑了笑,从马背上被搀扶下来,脚步有些虚浮。连续的恶战、奔波和失血,让他的体力透支严重。
周沁立刻指挥早已准备好的医官上前,将重伤员迅速抬往医营,轻伤者就地处理。郑媛媛不顾自身劳累,也主动帮忙协调。而化名云裳的永宁公主,则被周沁安排的人小心地带往一处僻静的院落暂时安置,她的身份依旧是个谜。
典褚那庞大的身躯和一身狰狞的伤口更是引人注目,但他却浑不在意,只是嚷嚷着要酒喝,被医官强行按倒包扎。陈望等归义营残兵被妥善安置,他们带回了战友阵亡的噩耗,也带回了林帅平安归来的消息,悲喜交加。
林鹿仅仅休息了半日,处理了伤口,换上一身干净衣袍后,便不顾劝阻,在经略使府正堂召开了紧急军议。所有核心文武齐聚一堂,气氛凝重。
林鹿首先简要说明了劫亲的经过和惨重损失,众人虽已从残兵口中得知大概,但亲耳听林鹿讲述,依旧感到惊心动魄。
“主公平安归来,乃朔方之幸。”墨文渊率先开口,语气沉重,“然,眼下局势,危如累卵。”
他走到巨大的北疆地图前,开始分析:
“其一,河西薛瑾。彼等趁主公不在,已连续袭扰我边境,夺取三处哨卡。如今主公归来,其必不会罢手,很可能以此为借口,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张骏所部主力,已陈兵边境,虎视眈眈。”
“其二,秦王府。主公劫亲,于秦王而言乃奇耻大辱。其麾下‘影卫’损失不小,绝不会善罢甘休。明面追杀或许会稍缓,但暗中的破坏、刺杀,以及政治上的孤立与打压,必将接踵而至。”
“其三,郑氏门阀。虽已宣布与郑小姐断绝关系,但此事终究损及其颜面。其在文官体系、舆论上的影响力,可能会对我朔方造成不利影响。”
“其四,其他势力。陇右慕容岳态度暧昧,可能趁火打劫;汝南王赵渊惊惧之余,或会受秦王怂恿有所异动;中原其他门阀、宗王,大多持观望甚至幸灾乐祸态度,我朔方在外交上已陷入孤立。”
墨文渊总结道:“简而言之,我军新遭重创,外有河西、秦王两大强敌环伺,内有人心浮动、外交孤立之忧。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堂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林鹿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虽然疲惫,却依旧坚定:“文渊所言,句句在理。此番劫亲,是我林鹿私心所致,连累将士殒命,使朔方陷入危局,我之过也。”
他先坦然承认错误,随即话锋一转,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然,事已至此,悔之无益!唯有同心协力,共度难关!传我命令!”
“第一,整军备武!所有营伍,加紧补充兵员,修复军械,加固所有城防、关隘!胡煊、罗成,你二人负责西线、南线防务,严防河西与汝南王!”
“第二,安定内部!杜衡、裴文,加大力度安抚新附之民,澄清流言,确保春耕不受影响!方直,加强律法执行,严惩任何趁乱滋事者!”
“第三,广积粮秣!周沁,统筹后方,全力保障军需民食,必要时,可动用储备金向民间平价购粮!”
“第四,外交破局!文渊,你亲自负责。派人携带重礼,秘密前往陇右,稳住慕容岳,哪怕暂时忍让,也要确保西线无忧。同时,尝试与更远的北庭、安西节度使联络,哪怕不能结盟,也要让他们看到我朔方并非孤立无援!”
“第五,”林鹿看向墨文渊和周沁,“那位于云裳姑娘,身份蹊跷,好生照看,但也要暗中留意。”
一条条命令清晰明确,让原本有些惶惑的人心逐渐安定下来。主公回来了,主心骨就在,再难的关,也有信心去闯!
军议散去,众人各自忙碌。而在那处僻静小院中,化名云裳的永宁公主,正凭窗远眺。她看着朔阳城内虽然紧张却依旧有序的景象,看着那些士兵眼中对林鹿的崇敬,再回想起一路上的生死与共,心中波澜起伏。
“他……真的做到了。”她低声自语。从宫廷的尔虞我诈中逃出,她见识了江湖的险恶,也见识了边军的悍勇与情义。林鹿为了一个承诺,不惜与天下为敌的魄力,让她感到震撼。对比父皇的昏聩和兄弟们的争权夺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同。
“或许……这里才是真正的生机所在?”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萌生。但她依旧谨慎,不敢轻易暴露身份,那带来的可能是更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