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嫪独于洛阳城中沐猴而冠,上演着一出出窃国闹剧之时,城外的局势已如脱缰野马,彻底失控。
流民首领陈盛全,在接连劫掠了几支外逃的世家队伍后,实力得到了爆炸性的增长。他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的抢劫,野心随着兵强马壮而急剧膨胀。他看准了洛阳朝廷威信扫地、周边郡县守备空虚的绝佳时机,开始率领他那支已颇具规模的武装流民,攻略洛阳附近的郡县!
首先遭殃的是洛阳东面的偃师县。守军本就羸弱,见黑压压的流民武装涌来,稍作抵抗便四散奔逃。陈盛全轻易攻破县城,开仓放粮,实则大部分落入自己囊中,裹挟更多走投无路的饥民,队伍如同滚雪球般壮大。
紧接着,巩县、缑氏等地也相继被攻破。陈盛全的军队虽缺乏训练,装备杂乱,但胜在人数众多,且因饥饿和对官府朝廷的仇恨而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他们所过之处,官府被捣毁,仓廪被洗劫,豪强地主被清算,俨然成了一股无法无天的毁灭洪流。
消息传回洛阳,朝野(实为嫪独掌控下的伪朝)震动。一些尚存一丝责任感的官员,或是为了自身利益忧心忡忡,向嫪独和已被架空的贾后奏报,请求立刻发兵剿匪。
嫪独对此却是另一种算计。他虽恼怒于陈盛全搅乱了他的“后院”,但也清楚地意识到,城外那些宗王的小股部队才是心腹大患。陈盛全这股流寇,某种程度上吸引了宗王部队的部分注意力,甚至可能成为他与宗王之间的一道缓冲。
于是,一道出自“镇国大将军府”的钧令,分别送到了驻扎在洛阳周边的陈王、秦王等部队将领手中。钧令以朝廷的名义,严词责令这些“王师”立刻出兵,剿灭陈盛全流寇,“靖安地方,以卫社稷”。
然而,这道钧令如同石沉大海。
陈王赵珩接到命令,嗤之以鼻,对麾下将领道:“嫪独这阉奴,倒会使唤人。让他和那群流寇狗咬狗去,我们正好看戏。传令下去,各部紧守营寨,没有本王命令,一兵一卒不得妄动!”
秦王赵瑾更是直接对使者冷笑道:“剿匪?可以啊!让朝廷先拨付百万军饷,十万石粮草,本王立刻替朝廷分忧!”这显然是故意刁难。
楚王、齐王等态度大同小异,皆按兵不动,作壁上观。他们巴不得陈盛全把洛阳周边搅得天翻地覆,进一步削弱嫪独的力量,消耗洛阳本就不多的资源。所谓“养寇自重”,便是如此。流寇越猖獗,就越显得朝廷无能,他们日后“勤王”或“问鼎”的借口也就越充分。
于是,一副诡异的图景出现了:陈盛全的流寇武装在洛阳周边郡县如入无人之境,烧杀抢掠,势力急速扩张。而近在咫尺的各路“王师”,却壁垒森严,冷眼旁观,甚至暗中与流寇进行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用少量的粮食、劣质兵器,换取从流寇手中流出的、原本属于世家大族的珍宝古玩。
洛阳,这座昔日的帝国心脏,如今内有权奸窃国,外有流寇肆虐,更被一群居心叵测的宗王团团围住,如同风雨中飘摇的孤舟,随时可能被任何一个浪头打翻、吞噬。陈盛全这把由饥饿与仇恨点燃的野火,在各方势力的纵容与算计下,已成燎原之势,不仅焚烧着洛阳的根基,更灼烤着整个天下已然脆弱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