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禄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对这嘈杂的环境有些不满,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发作。他只是提高了一点音量,用那特有的尖细嗓音说道:“圣旨在此,宋欣瞳接旨。”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宋欣瞳缓缓抬起头,放下手中铅笔,露出了一双清澈明亮、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或激动不已,脸上依旧是那副与年龄不符的平静淡然。她慢慢站起身,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走到教室中央,对着小禄子,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礼。
“宋欣瞳,接旨。”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黄莺出谷,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小禄子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镇定自若的小不点,心中也暗自啧啧称奇。这孩子,果然不同凡响。他不再犹豫,展开手中的圣旨,用他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皇家技术学院机电工程系学员宋欣瞳,天资聪颖,学贯古今,于国多有建树。朕心甚慰,特宣宋欣瞳即刻进宫觐见,共商国是。钦此。”
宣读完圣旨,小禄子收起卷轴,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略带僵硬的笑容,对着宋欣瞳说道:“宋小姐,接旨吧。请随咱家即刻进宫。”他特意用了“小大人’这个称呼,也算是对宋欣瞳特殊身份的一种认可吧。
宋欣瞳眨了眨眼,心里大概猜到了七八分。皇上突然召见她这个“小不点’,十有八九是为了钱的事儿——国库空虚嘛,她虽然身在学院,但也有所耳闻。她小小的脑袋里快速运转着,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民女宋欣瞳,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再次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语气平静。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讲台上的老教授,奶声奶气却又条理清晰地说道:“教授,对不起,我可能要请假一节课了。我的笔记本在这里,如果点名,麻烦您帮我签个到。还有,我桌上那个‘微型发动机’的模型,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别让调皮的同学碰坏了,我还没调试好呢。”
老教授被她这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连忙点头道:“宋同学放心去吧!你的功课耽误不了,模型我会帮你看好的!”
这孩子,都要去面圣了,还惦记着上课签到和她的模型,真是……太可爱,也太让人佩服了!
周围的同学们也被宋欣瞳这“临危不乱”的表现逗得差点笑出声,但又不敢真的笑出来,只能憋得满脸通红,看向宋欣瞳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敬佩和喜爱。这小同学,真是太有意思了!
宋欣瞳又简单地跟旁边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交代了几句关于小组作业的事情,这才背着她那个小小的、装满了各种零件和图纸的书包,跟着小禄子,在一众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走出学院大门,一辆装饰并不奢华但一看就极为稳重的汽车早已等候在那里。小禄子恭敬地请宋欣瞳上了汽车。汽车内部宽敞舒适,铺着厚厚的软垫。
“宋小姐,委屈您了,路程不远,咱们这就出发。”小禄子也跟着上了汽车,坐在宋欣瞳对面。
宋欣瞳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地透过车窗,打量着外面飞速掠过的开明城街景。她的小脑袋瓜里,却在飞速思考着即将到来的“面圣”。皇上会问她什么?国库空虚的问题,她该如何作答才能既解决问题,又不至于显得太过惊世骇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她只是个“三岁”孩子啊!这个身份,既是她的保护伞,有时也是一种限制。
汽车在宽阔的街道上平稳行驶,穿过层层宫门,最终停在了紫宸殿外。
小禄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宋欣瞳下了汽车。眼前的宫殿巍峨雄伟,庄严肃穆,巨大的梁柱,精美的雕梁画栋,无不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气派。殿外侍卫林立,个个盔甲鲜明,神情肃穆,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等阵仗,别说是一个三岁孩子,就算是许多第一次进宫的官员,也难免会心生敬畏,甚至紧张得手足无措。
然而,宋欣瞳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眼神清澈,没有丝毫的畏惧或不安,仿佛只是在参观一个大型的历史建筑公园。
小禄子在一旁看着,心中的惊讶更甚。这孩子的心理素质,简直比那些久经官场的老油条还要强悍!
“宋小姐,请随咱家来。”小禄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宋欣瞳,一步步走进了紫宸殿。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巨大的穹顶高耸入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息。正前方的龙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面容威严,正是大舜皇帝赵衡。龙椅两侧,侍立着几位神情肃穆的内侍。而在大殿一侧,站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是观星阁阁主魏玄龄。
整个大殿空旷而寂静,气氛庄严肃穆,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宋欣瞳被领到大殿中央站定。她抬起头,小小的身子微微仰着,看向龙椅上的赵衡。
赵衡也在打量着她。眼前的这个孩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小,还要可爱。粉雕玉琢的小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泉水,,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学生制服,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书包,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普通的、惹人怜爱的小娃娃。
然而,当赵衡的目光与宋欣瞳的目光相遇时,他心中却是微微一震。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清澈、平静,带着一丝好奇,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和故事。没有丝毫的怯懦、畏惧,也没有寻常孩子见到皇权时的那种懵懂或刻意讨好,有的只是一种平等的、淡然的审视。
“这孩子……果然不凡!”赵衡心中暗赞。他甚至觉得,这孩子的眼神,比自己那几个被娇惯坏了的公主都要沉静、都要有“气度”。魏玄龄说得没错,这孩子身上,确实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场”。
魏玄龄站在一旁,看到皇上和宋欣瞳之间这无声的“对视”,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小禄子低声提醒道:“宋小姐,还不快给皇上请安。”
宋欣瞳这才收回目光,按照来时路上小禄子临时教她的简单礼节,微微躬身,奶声奶气却又清晰响亮地说道:“民女宋欣瞳,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大殿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免礼。”赵衡的声音带着一丝温和,他实在不忍心对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摆出皇帝的架子,“你就是宋欣瞳?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宋欣瞳依言抬起头,直视着赵衡。
赵衡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喜欢,忍不住笑道:“你这小丫头,果然生得粉雕玉琢,可爱得紧。比朕那几个女儿,还要好看几分。嗯,小小年纪,懂的礼节倒也周全,言吐自然,落落大方,站在朕面前,竟一点也不怯场。就跟……就跟常年待在朕身边似的。”
他这话虽是玩笑,却也道出了实情。
宋欣瞳眨巴眨巴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回陛下,民女觉得,陛下虽然是天子,但也是人。民女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人。大家都是人,没什么好害怕的呀。而且,陛下是明君,民女听说,明君都是很和蔼可亲的。”
她这话说得直白又带着点小小的“拍马屁”,但从一个三岁孩子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天真烂漫,毫不做作。
赵衡被她这番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连日来的愁眉不展,似乎也消散了不少。“你这小丫头,嘴巴倒是挺甜!好吧,朕就当你是在夸朕了。”
他收敛了笑容,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毕竟,国事要紧,他今天召宋欣瞳来,可不是为了逗孩子玩的。他收起了那份对孩童的好奇与喜爱,换上了一国之君的郑重。
“宋欣瞳,”赵衡的语气变得沉稳,“朕今日召你进宫,是有要事相询。你年纪虽小,但见识不凡,尤其在格物之学上,有独到之处。前些日子,你在腾龙关提出的那些发明,为我大舜立下了汗马功劳,朕已经嘉奖过你了。”
宋欣瞳点点头:“谢陛下嘉奖。”
赵衡话锋一转,语气沉重地说道:“但你可知,如今我大舜王朝,虽表面承平,实则内忧外患。北境未宁,西陲蠢蠢欲动,而最让朕头疼的,便是……国库空虚。”
他看着宋欣瞳,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一丝不确定,甚至还有一丝作为皇帝向一个三岁孩子请教问题的……尴尬?但他还是问出了口:“朕今日召你,就是想问问你,以你之见,这国库空虚的难题,该当如何解决?你……可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