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舱化作了声与光的地狱。嗡鸣锐化成撕裂耳膜的尖啸,红色警报灯疯狂旋转,将夜澈决绝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屏幕数据流彻底狂暴,猩红与黑色乱码交织,能量读数在表盘尽头颤抖,舱壁裂纹蛛网般蔓延。
夜澈眉间疤痕灼目如烙铁,迸发着他全部的意志与生命——他正将自己化为最终的信标灯塔,以自身为饵,要将脑中“房客”与世间残存的所有“园丁”意志,拖入绝境,共赴湮灭。
“不!停下!疯子!”顾苍生碎片在他意识深处发出凄厉尖嚎,充满恐惧。他疯狂冲击着夜澈的精神壁垒,然而夜澈的意志已冷却如万载寒铁,将所有通道焊死,只留下那条通往终焉的单行道。
舱壁瞬间凝结厚厚幽蓝冰霜,却又被舱心过载能量狂暴汽化!冷热极限交织产生的浓密白雾吞噬视野,空气中弥漫着电离焦糊味和灵魂被撕扯般的嗡鸣。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庞大、冰冷、充满贪婪吞噬意味的意识流,仿佛自黑暗深空降临,精准捕捉到了这“灯塔”信号——那是“园丁”本体的部分意志,如星间巨兽般倾轧而来。
夜澈感官放大,清晰“听”到那意识流中的贪婪与漠然。巨大压力下,他七窍渗血,身体剧颤,皮肤浮现无数细密裂纹,意识在三重撕扯下滑向崩解边缘。可他死死咬着牙,尝着牙龈血味,只有一个念头如锚点般清晰——保护彦秋,终结一切!
毁灭协奏曲即将奏响最终章。最后一刹,一只冰冷、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猛地握住了他按在数据接口的手腕!力道很轻,却像一道绝对指令,硬生生打断了他那自我毁灭的狂暴能量流!
夜澈左眼猛地睁开,眼底血色未褪;右眼却沉淀着冰冷的疯狂余烬。他看见,本应昏迷的陆彦秋,竟挣扎着半跪起来!她脸色苍白如雪,唇裂呼吸破碎,然而眼神亮得骇人,燃烧着愤怒、悲痛与打断一切的急切!
“夜澈!不要!停下!”她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微弱却蕴含奇异精神震荡,穿透能量噪音,撞入他沸腾的意识海,“是陷阱!白薇的‘萤火’…不是湮灭!是上传!是囚禁!她想…把你们变成标本和数据!你不能…不能把自己献祭进去!”
老刀最后的警告信息、她感知到的协议深处冰冷端口、林晚阿姨牺牲前注入的“生命回响”对“园丁”力量的亲和与排斥…所有线索在她脑中电光火石般串联!找到了一个危险却唯一的介入点!
夜澈的意识因这信息和她的出现而产生震动迟疑。就是这千万分之一秒的动摇,对陆彦秋而言已足够!她将残存的所有精神力,混合着林晚那守护意味的生命回响,凝聚于指尖!化作一把温暖光晕的“钥匙”,沿他眉骨疤痕与意识深处的连接缝隙,精准刺入沸腾能量核心!她并非强行对抗,而是巧妙利用白薇协议中用于捕获意识的后门通道,以及林晚波长对“园丁”能量的天然引导特性,悍然篡改了那“同归于尽”的最终坐标!
“呃啊——!!”夜澈与脑中碎片同时惨叫,剧痛与震惊交织!这股外力未造成实质破坏,却在两者意识深度连接、能量处于最不稳定临界时,强行偏转了毁灭洪流的方向——狠狠撞向了控制台深处,白薇隐藏的“意识捕捉器”接收端口!
能量洪流发生恐怖偏折分裂!绝大部分依旧轰向“园丁”本体意识,将其逼退;然而那最核心的、承载着夜澈自身意识坐标和顾苍生碎片本源的引导能量,却如被拨转的尖刀,刺入了白薇预设的“渔网”!
“不——!我的成果!!”遥远角落的白薇通过隐秘链路感受到恐怖反馈,发出尖叫。她的实验室中,数台精密仪器瞬间过载爆裂!她算计了一切,却没算到陆彦秋以此种方式,利用她的陷阱反噬自身!通讯链路在狂暴冲击下崩断。
隔离舱内,夜澈眉间灼目光芒瞬间黯淡熄灭,疤痕冰冷枯槁,裂纹蔓延至太阳穴。他喷出大口混杂内脏碎块的鲜血,身体如断线木偶般重重倒下,意识沉入无边黑暗。脑中顾苍生碎片的尖叫戛然而止,陷入死寂。
汇聚而来的“园丁”意识流失去指引又遭反击,发出愤怒困惑的咆哮,迅速缩回黑暗维度。
死寂降临。
只有控制台残骸冒着的青烟,以及空气中血腥焦糊味证明着方才的较量。屏幕顽强跳出一行冰冷提示:“警告:能量过载…‘萤火’协议执行完毕… 目标意识片段(严重损毁\/信号微弱)已强制上传… 连接已中断…”
陆彦秋彻底脱力瘫软,手臂颤抖支撑。望着那行字,心中没有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冰冷后怕。她成功了,打断了夜澈的自我献祭,但代价呢?她可能亲手将他的一部分意识和那危险碎片,送入了白薇的掌控。“园丁”本体,只是暂退。
脚下震动加剧,天花板裂纹扩大,碎石簌簌落下。终极崩塌开始。她挣扎着,向昏迷的夜澈爬去。每移动一寸,都牵扯全身伤痛。
终于,她来到他身边。他无声无息,呼吸微弱,脸色透明般苍白。眉间那道疤痕,像一道丑陋的黑色裂痕。
她手指颤抖,轻轻拂过他冰冷脸颊,心脏痛得无法呼吸。前路茫茫,身处即将埋葬的坟墓,而他生死未卜,意识可能已被污染窃取。巨大绝望如潮水涌来。
她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传递所剩无几的体温。指尖颤抖暴露恐惧脆弱,可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新的血腥。
不能放弃。
至少,要带他离开这里。
这是她唯一的信念。
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那扇被炸得变形、但似乎并未完全锁死的应急隔离门上。那是唯一的生路,或许通往更深层的维护通道,或许是另一个绝境,但无论如何,必须一试。
深吸一口气,她开始行动。先是艰难地将夜澈的身体拖拽到门边,让他靠墙坐起。接着,她目光锁定在控制台残骸中一根断裂的金属支撑杆上。她爬过去,吃力地将其拔出,入手沉重,边缘锋利。
返回门边,她将金属杆楔入变形的门缝中,利用杠杆原理,用尽全身重量向下压。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火花偶尔从扭曲处蹦出。她的虎口被震裂,鲜血染红了杆身,但门缝确实在一点点扩大。
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左腿的剧痛和肋骨的闷痛,汗水浸湿了额发,模糊了视线。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撬开它!
就在这时,夜澈的身体无意识地滑倒,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这声响却像刺激到了什么,他左眉骨的疤痕猛地又闪烁了一下那极不稳定的暗金光芒,一股微弱却尖锐的能量波动逸散开来。
嗤啦!
仿佛是回应这股能量,应急门上某个破损的电路短路的火花猛地窜高,差点燎到陆彦秋的手。但同时,门锁机构内部也传来一声轻微的、仿佛保险熔断的脆响。
就是现在!
陆彦秋抓住机会,再次将全身重量压上金属杆!
“嘎吱——轰!”
变形的门终于被强行撬开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缺口!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机油和尘埃味道的空气从后面涌出。
来不及喘息,她先将夜澈艰难地推过缺口,随后自己才挤了过去。身后,隔离舱的崩塌声愈发密集,仿佛随时会彻底坍塌。
她瘫倒在门后的黑暗通道里,剧烈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暂时安全,但危机远未解除。她回头望向那扇门,以及门后即将毁灭的空间,心中余悸未消。
她成功打断了夜澈的计划,却也踏入了一条更未知、或许更危险的道路。白薇的阴影、“园丁”的威胁、夜澈的状况……千头万绪压在心头。
但看着身边昏迷的夜澈,她再次握紧了拳。无论前路如何,她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