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平原上空,一艘流线型、闪耀着神圣光辉的小型交通艇,正无声地滑行,将那片吞噬生命的死寂之地远远抛在身后。艇舱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
小伊靠在冰冷的舱壁上,闭目假寐。身体依旧感到虚脱,但父亲之前渡过来的一股精纯神力,如同暖流般在他干涸的经脉中缓缓运行,修复着损伤,稳定着根基。然而,身体上的恢复,远不及内心的波澜壮阔。
父亲那雷霆万钧的降临,那摧毁一切的强大,以及那句迟来的“回家吧”,像重锤一次次敲击着他的心防。坚冰已裂,但融化仍需时间。他能感受到父亲落在他身上那复杂而关切的目光,有愧疚,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对他之前展现出的、迥异于神族正统能量运用方式的好奇。
“我们并非直接返回波塞多尼亚。”大伊斯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操作着导航界面,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却少了几分过去的冰冷,“你需要更彻底的恢复和检查。我们先去‘伊甸园’。”
小伊睁开眼,看向父亲。“伊甸园”?他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位于月亮号母舰上的一个神族医疗,疗养研究中心,也负责监控全球生态和异常能量信号,《地球改造计划》的副指挥官大王子恩基和他的妹妹兼妻子宁花萨歌就在那里专研基因工程。
伊斯皮尔的侧脸线条绷紧了一瞬,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光辉之影’的出现,以及对你的执着,超出了常规叛乱的范畴。在我查清他们的目的和渗透程度之前,你要多加小心。伊甸园有最完善的防御和医疗设施,更有大王子夫妻俩这样的医疗和基因专家。”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小伊身上,带着探究:“而且,你之前引导大地能量的方式很奇特。那不是神族正统的灵子汲取术。”
小伊心中一凛,欧米伽的存在是他最深层的秘密。他斟酌着词句,将原因归于自身的混血特质与在莉莉丝之裔部落的历练:“在苍白平原,正统术法几乎无效。我只是尝试用了一些从莉莉丝之裔那里学到的、关于频率共鸣的技巧,结合了我们神族对能量本质的理解。”他避重就轻,没有提及欧米伽那关键性的“底层说明书”。
伊斯皮尔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对于这个儿子,他意识到自己过去或许真的忽略了太多。混血,或许并非纯粹的缺陷,而是一种……新的可能?路西法大人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回响。
“无论如何,”伊斯皮尔最终说道,“你安全回来,是最重要的。你的母亲……”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她很想你。”
提到母亲姮娅,小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脑海中浮现母亲温柔而带着哀愁的面容,想到她因思念自己而日夜垂泪,之前所有的委屈、愤怒和决绝,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归心似箭的酸楚。个人冒险的执念,在亲情与现实的危险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是的,他必须回去。不仅为了母亲,也为了能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真正地、系统地变强。
“我明白。”小伊低声回应,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父亲,我知道我现在还很弱。‘光辉之影’不会放弃,野外对我来说太危险了。”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我跟你回去。但我需要变强,更快地变强。我需要系统的训练,如果需要实战,我希望可以和基地里其他……像我一样的混血同伴一起行动,而不是单独一人成为靶子。”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利用神族的资源,弥补自身的短板。与混血同伴一起,既能互相照应,了解彼此,也能在实战中磨砺,避免再次陷入被精锐小队单独追杀的绝境。
伊斯皮尔将军看着儿子眼中那簇未曾熄灭、反而因挫折而更加明亮的火焰,心中百感交集。有欣慰,也有担忧。他看到了小伊的成长,不仅仅是力量上的,更是心智上的——他学会了审时度势,学会了利用规则,也明确了自己的目标。
“可以。”伊斯皮尔颔首,做出了承诺,“月亮号训练场专门的训练设施,我会安排你进入混血战士的序列。但你要记住,力量是一把双刃剑,尤其是对你而言。”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小伊,似乎能感受到那潜藏在他体内、与神族金光迥异的银灰色能量波动。
交通艇穿透云层,飞向月亮号母舰的停机坪,在蔚蓝的地球背景和深邃的星空映衬下,缓缓展露出它宏伟的身姿。它就像一颗人造的星辰,静谧而强大明明是亚特兰蒂斯光明和温暖的来源,却无时无刻不透露出阵阵阴冷。既是庇护所,试炼场,也可能成为自己的牢笼与。
小伊凝视着那越来越近的‘伊甸园’,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归途即是新的征途。回家,并不意味着妥协与安逸,而是为了积蓄力量,为了下一次能更强势地崛起,为了最终揭开所有谜底——关于“光辉之影”,关于欧米伽,关于他自己存在的真正意义。
他的旅程,从未结束,只是换了一个战场。而淬炼的火焰,将在“月亮号训练场”之中,以更猛烈的方式,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