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破三殿阎罗，嬴政周身的人皇金光虽依旧璀璨，但其呼吸已略显深沉，瞳孔深处也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对抗苦难、斩断因果、照见本心。
这三关考验的皆非单纯的力量，而是对意志、道心、乃至存在本质的终极拷问，其消耗远胜于寻常的能量对轰。
然而，他的脊梁依旧挺直如松，目光锐利如初，投向那愈发深邃的九幽虚空。
为了白起，为了大秦，他没有退路。
“第四殿，卞城王，主掌剥剹血池与枉死城，司掌‘轮回磨盘’，考较汝之坚韧，可能承受轮回消磨之痛，真灵不昧！”
楚江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话音未落，整个九幽古战场剧烈震颤起来！
冥河倒卷，血色的天空扭曲，一座巨大无比、仿佛由无数痛苦哀嚎的灵魂碎片，与轮回法则凝聚而成的古老磨盘，缓缓自虚空深处浮现！
磨盘分上下两扇，其上铭刻着万灵生灭、轮回往生的恐怖图景，缓缓逆向旋转着，发出碾碎时空、磨灭真灵的恐怖声响。
磨盘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吸力。
卞城王的化身并未直接显现，其意志已与这轮回磨盘融为一体！
这已不再是简单的法则运用，而是直接引动了，九幽核心的轮回之力！
“嬴政，入此磨盘，经受轮回之磨！若能真灵不昧，意志不崩，便算你过此关！”
磨盘之中，传出卞城王冰冷无情的声音。
这是最直接的威胁！
一旦被吸入磨盘，即便是破命境的真灵，也可能在无尽的轮回消磨中迷失自我，被彻底同化为轮回的养料！
嬴政看着那缓缓逼近、仿佛能碾碎一切的巨大磨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没有选择躲避，也无法躲避，这考验的规则便是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将周身澎湃的人皇法则，与轩辕剑意收敛于内，紧紧守护住识海最核心的一点真灵不灭。
随即竟主动一步迈出，化作一道流光，悍然冲入了，那轮回磨盘中央的恐怖旋涡！
“陛下！”
远在神州，通过御星令，隐隐感知到这一幕的白起。
哪怕灵智有缺，此刻也发出一声低沉而焦灼的嘶吼，双眼泪流不止。
轰！！！
就在嬴政冲入磨盘的刹那，上下两扇磨盘骤然加速，轰然合拢！
无数代表着痛苦、遗忘、消亡的轮回法则，如同亿万把锉刀，从四面八方疯狂地碾压、磨削着嬴政的意志与真灵！
刹那间，嬴政仿佛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轮回。
他时而是呱呱坠地的婴儿，时而是垂垂老矣的老者，时而是战场喋血的士卒，时而是饥寒交迫的流民……
每一次轮回，都伴随着极致的痛苦，与对前世的遗忘，试图将“嬴政”这个存在的印记，彻底磨灭。
他的意识在无数身份与痛苦中沉浮，人皇的光芒，在轮回的碾压下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外界的景象更是恐怖，那巨大的磨盘轰鸣作响。
每一次转动，都迸发出刺目的灵魂碎屑与法则火花，仿佛真的要将这位人间帝皇彻底碾碎！
“朕……是嬴政！”
“朕……统御六合，横扫八荒！”
“朕……要为人族，开辟万世太平！”
在无数次濒临迷失的边缘，那最核心的一点帝皇意志。
如同黑暗宇宙中，永不熄灭的恒星，一次次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强行凝聚起即将涣散的真灵，对抗着轮回的消磨！
他以无上毅力，紧守着“自我”的认知，任凭万千轮回洗礼，我自岿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千万年。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自磨盘内部响起！
紧接着，一道虽然黯淡，却依旧坚定不屈的金色光柱，硬生生冲破了磨盘的束缚，自其中激射而出！
光柱之中，嬴政的身影重新凝聚，他的面色苍白如纸。
气息衰弱了大半，玄黑龙袍甚至出现了些许虚幻，显然真灵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但他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纯粹，仿佛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洗礼，去伪存真！
轮回磨盘缓缓停止转动，最终化作点点光芒消散。
卞城王的意志传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轮回千磨，真灵不昧……坚韧如你，可敬，可畏。此关，过。”
四关已过！只差最后一步！
嬴政强忍着真灵传来的虚弱与剧痛，稳住身形，目光灼灼地望向虚空：“第五殿，阎罗王！朕，来了！”
最后一道考验，关乎白起残魄，其难度必然远超之前！
虚空寂静了片刻。
随即，一股远比之前四殿更加浩瀚、更加威严、仿佛执掌着，最终审判权的无上意志，缓缓降临。
没有化身凝聚，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最纯粹黑暗，与最神圣光芒，交织而成的奇异领域，将嬴政笼罩。
在这领域之中，善恶、对错、生死、因果……
一切对立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
“嬴政。”
一个平和，却带着终极威严的声音，直接在嬴政心间响起，正是第五殿之主，阎罗王！
“最后一问，不问力量，不问意志，不问因果，亦不问轮回。”
“只问汝心——”
“若救白起一人，需牺牲千万大秦子民，汝，救是不救？”
“若为人族存续，需亲手诛杀白起，汝，杀是不杀？”
问题直指核心，残酷而尖锐！
一边是忠心耿耿、不可或缺的杀神，一边是赖以立国的亿万子民；
一边是个人情义，一边是种族大义！
这是帝王道路上最残忍、最无解的抉择！
随着问题的落下，嬴政眼前景象变幻。
一边是白起缺失魂魄、在血与火中挣扎的痛苦身影，眼神中带着，对他这个帝皇的依赖与渴望；
另一边，是无数大秦子民在战火中哀嚎、在灾荒中倒毙、因失去白起这擎天巨柱，而国破家亡的惨烈景象！
两种未来，如同两条岔路，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逼迫他做出选择！
救一人而亡国？
还是杀一人以存族？
这是对帝王之心的最终拷问，比任何法则攻击、意志磨砺都更加凶险！
一旦答错，或许无需阎罗出手，他自身的道心便会崩塌！
嬴政看着那残酷的幻象，沉默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与痛苦，身躯微微颤抖。
白起，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亦是与他并肩作战的臣子；而大秦子民，是他统治的根基，是他承诺要守护的对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良久，嬴政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挣扎与痛苦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历经沧桑、洞悉本质后的绝对平静与决断。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这片法则领域之中：
“朕，不救，亦不杀。”
阎罗王的意志似乎波动了一下。
嬴政继续道，目光穿透虚妄，直视本质：
“若局面已至如此绝境，需以此等残酷抉择来换取存续，那便是朕这帝皇之过，是朕无能，未能开辟出更好的前路！”
“朕会去寻找第三条路！哪怕希望渺茫，哪怕荆棘遍布！”
“若救白起必亡国，朕会倾尽所有，寻找替代之法，强化国本，使大秦无白起亦能屹立！”
“若杀白起方能存族，朕会穷尽智谋，扭转乾坤，找出不牺牲任何核心支柱，也能让人族延续之道！”
“朕的道路，绝非非此即彼的单选题！朕要的，是带领所有人，一起走下去！”
他的声音愈发高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
“此，方为朕——人皇嬴政之道！”
话音落下的刹那，那善恶交织的奇异领域剧烈震动，随后如同镜花水月般，轰然破碎！
阎罗王那平和的意志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丝真正的赞叹：
“超脱二元，心向万全……虽近乎妄想，然气魄惊人。此心此志，已通过最终考较。”
“白起缺失之一魂一魄，就在这九幽深处，沉沦血海与枉死城交界之地，受万魂噬咬之苦。其魂坚韧，至今未泯。”
“去吧，带回你的臣子。五殿之约，本王……允了！”
考验，通过！
嬴政闻言，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哪怕真灵虚弱，此刻也挺直了身躯。
他朝着虚空微微一揖，随即毫不迟疑，化作一道金光，径直朝着阎罗王指引的方向，那九幽最凶险的区域之一，疾驰而去！
白起，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