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没有想到,这才刚到定州第一夜,海寇就来了。
怎么就那么巧呢?
就好像是这些海寇故意不让蒋安澜过这新婚之夜一般。
她记得,前世的定州府曾肃清过内贼。
虽然具体的情况她并不是很清楚,但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而且,也是在定州肃清内贼之后,沈洪年走马上任定州知府,从此开启了官场宏图。
当然,这个定州知府是她替沈洪年求来的。
难产之后,她养了一年身子,眼看着好些了,便想替沈洪年打算。
经常进宫见皇后,为的就是替沈洪年求一个好的实缺。毕竟,在礼部三年,干的都是些打杂的事,并没有什么实权。
沈洪年从一个七品礼部小官,一跃成为从四品定州知府,谁不说他是沾了公主的光。
而定州在沈洪年治下,确实也越来越好。
后来海寇入侵的几场大仗,蒋安澜自然功不可没,但沈洪年作为地方官,调度有方,组织百姓全面抗敌,也被传为佳话。
沈洪年在定州知府任上四年,便被皇帝招回京城,入了吏部,从此官运亨通。
“去请吴王和沈洪年来过来。”云琅吩咐陈平。
陈平迟疑了一下,“公主,沈大人只是礼部的文官,他......”
陈平想说沈洪年无用,但更主要的是,他知道自家将军不喜欢沈洪年,而且沈洪年在马车这件事上的嫌疑并未洗清。
“沈大人的本事你应该也见识过。”
陈平无法反驳,只得领命而去。
吴王与沈洪年都住在附近的客栈,本都已经睡下来,听得这般消息,吴王赶紧穿了衣服起身。
沈洪年是真觉得自己运气不好。
本来以为,总算是安全到达定州,公主下嫁的流程也都走完了。
他最多再待三四日,就要起程返京。
当然,返京之前,还要寻得公主的意见,如何向皇上呈报,这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他倒不是没点想法,但他的想法现在不重要。
吴王与沈洪年赶到公主府,云琅早已穿戴整齐等在大厅里。
大红灯笼高挂,红绸飘飘,就连夜晚的风都带着怡人的暖香。
本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现在却是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
“四妹妹,既是海寇入侵,当召集定州府衙署官员,各施其职。城中巡逻,排查贼寇,也要安抚百姓,不至于造成恐慌。
若是在越州,为兄自然责无旁贷,但这里是定州,我若做了些什么,最后话传到了父皇那里,恐怕会被有心人解读成别的意思。”
吴王简单地听了一下陈平汇报现在的情况,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立场和意见。
“皇长兄,如今这个时候,你不可能置身事外。不管你怎么做,想往你身上泼脏水的人,总能找到由头。
你不帮忙,他们只会把话说得更难听。当然,我也理解皇长兄的顾虑,好在,不是还有沈大人嘛。日后,沈大人可为皇长兄作证。”
沈洪年本是安静听着,在这二位面前,没有他说话的份。
突然被云琅点名,沈洪年的目光不由得看向公主。
“臣......”
沈洪年实在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得低下头去。
公主就是故意为难他。
他能做什么证?
他要做证,皇上只会认为他跟吴王是一伙的。
可是,他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想独善其身,大概是不可能了。
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他要么是同伙,要么就是死人。
他还不想死。
“臣虽人微言轻,但吴王为定州百姓不顾危险,臣定然是看在眼里的。”
吴王轻哼,“沈洪年,你都说你人微言轻了,你那几句话,能有何用?”
沈洪年无法回答。
云琅的目光落在沈洪年身上,她记得在沈洪年出任定州知府前,曾在其书房里看到过一篇《论定州海防疏》的文章。
也是因为看到这个,她后来才想替沈洪年求定州知府的位置。
这也是她今晚叫沈洪年来的原因。
“沈大人,你有什么想法?”
沈洪年感受到云琅期待的目光。
按说,今晚这件事,原也不该叫他来的,请吴王来商议是对的,再不然就是定州知府,怎么也轮不上他沈洪年。
他刚到定州,情况不熟,而且人微言轻,还是礼部的官员。
为什么他总觉得公主对他有些期待呢?
是错觉吗?
“回公主,定州年年都有海寇来犯,从前那些年,可谓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也就是驸马上任了定州将军,才迎来了大胜。
按说,去年那些海寇吃了大亏,也该消停两年。
这还不到一年,再度来犯,还偏在驸马与公主大婚之夜,臣倒是觉得,他们不是冲定州城。”
“不是冲定州城?理由?”云琅追问。
“若是真冲定州城,驸马进京迎娶公主这段时间,他们大可来犯。驸马不在,其实他们的机会更大。
那时候为什么没来,偏在驸马回到定州大婚之夜来犯,除了想让驸马不能......”
沈洪年没把‘洞房’二字说出口,但那兄妹二人已然明了他的意思。
“就只为这个?”云琅反问。
“也不只为这个。臣记得,当初定州有官员向皇上参过驸马,虽说这种事在朝臣中颇为常见。不过,定州年年吃败仗,是真的兵不够强,将不够勇,伐谋输于海寇吗?”
云琅当然知道沈洪年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不动声色。
倒是吴王听不下去,插嘴道:“沈大人的意思是,这定州官场有人与海寇勾结?”
“下官没有这么说。”
吴王气得哼了一声,“沈洪年,你可以呀!”
“臣只是一个礼部的七品小官,不懂军事,更不懂打仗,也不太了解定州的情况。公主问臣,臣实在不知如何应对,胡说八道而已。”
沈洪年起身,恭敬朝二人行礼。
吴王听完这话,反倒笑了。
“四妹妹,咱们沈大人滑得很呀。这是处处想把自己摘干净。不过,沈洪年,你现在还摘得干净吗?”
沈洪年不答,只是恭敬地低着头,一副听上官训话的模样。
他现在确实摘不干净了。
只是有些事,最好还是不要从他口中出来。
“咱们这探花郎,本事啊!”
吴王话语里尽是讽刺。
沈洪年只是把腰弯得更低,态度更为恭敬。
云琅不想把话题扯远了,沈洪年那八百个心眼子,前世她死的时候,就已经明了。
这一世,倒也不意外。
他要真是个蠢的,云琅也不在此刻叫他过来。
于是,云琅问道:“沈大人的意思是定州府已经烂到底了?”
“公主,臣......”沈洪年语塞。
“沈大人有什么想法,大可说出来。此处只有我与皇长兄,就算沈大人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也不会传出去。
更何况,云琅一直感念沈大人在破庙的救命之恩,我以为,我们算是能够彼此信任的人。”
“臣不敢贪功,保护公主,是臣的职责。”沈洪年赶紧道。
云琅瞧着这个男人,手指轻轻地敲在椅子扶手上,然后以退为进道:“既然沈大人信不过我与皇长兄,那就请沈大人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