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还没散尽，碎石还在往下滚。楚昭的机甲右拳还陷在祭坛地砖里，金属指节因发力过度发出细微的崩裂声。他没急着拔出来，反而借着这股反作用力，把左臂的能量导引系统推到极限。
就在那一瞬——
“嗖！”
一道黑影从祭坛后方的暗格射出，速度快得连空气都来不及撕响。那是独孤绝藏了多年的底牌：噬灵虫箭，由三百只活体毒虫凝成箭矢形态，专破护体真气，中者神魂俱焚。
箭头直指萧沉月咽喉。
楚昭瞳孔一缩。他看得清楚，那支箭离她只剩三寸。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原本昏迷的萧沉月猛地睁眼，身体竟比意识更快地弹起。她不是躲，而是迎着箭矢扑了出去，整个人横挡在机甲前方，双臂张开，像要把那致命一击彻底接下。
“你疯了！”楚昭吼出声，声音炸在扩音器里。
但他没时间骂她。生死一线，他闭上眼，脑子里闪过昨天凌晨在浮空仙岛签到时的画面——那天风很大，他站在岛边缘的观测台，系统弹出一块刻满符文的青铜片，写着【时空凝滞符文·残印】。当时他还笑说：“这玩意儿能定住时间？拿来当书签都嫌重。”
现在，它成了唯一的指望。
楚昭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神经接口上。龙魂之力顺着经脉冲进机甲核心，瞬间激活残印遗留的能量回路。左掌猛然推出，一道暗金色波纹呈扇形扩散而出。
时间，真的慢了下来。
飞驰的箭矢悬停半空，虫群在箭身上扭曲蠕动，却再也前进不了半分。连飘落的灰烬都凝固在空中，像被按了暂停键的世界。
楚昭睁开眼，目光冷得能冻住火焰。
他右臂猛力一扯，整台机甲轰然拔地而起，装甲关节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落地时，他已经绕过祭坛残垣，出现在独孤绝背后。机械巨手如铁钳般掐住对方脖子，直接将人提着离开地面。
“三百年前你没护住我？”楚昭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低沉却不带一丝颤抖，“现在轮到我了。”
独孤绝双脚乱蹬，脸涨成紫红，喉咙里挤不出半个字。他手里那把仪式古剑“当啷”掉地，剑尖插进裂缝，歪斜着晃了两下。
楚昭没看他，视线越过挣扎的身体，落在萧沉月身上。她跪坐在地，肩膀微微发抖，额头渗出冷汗，但还是撑着没倒。刚才那一扑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背部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战甲边缘往下淌。
“大哥哥……”她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修好了……你的驾驶舱线路……”
楚昭一怔。
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启动机甲时，神经连接异常顺畅，根本没有出现往常那种延迟卡顿。原来她在昏迷前，用指尖拆开了控制面板，一根根接回断裂的导线——用的是战场上捡来的废金属丝，缠得歪歪扭扭，却足以支撑一次冲锋。
他喉头一紧，差点破防。
“你还挺会收买人心啊。”独孤绝终于喘过一口气，嘶哑着嗓子冷笑，“一个快死的女人，换你心神大乱，值吗？”
楚昭低头看他，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像平时装傻时的痞气，也不是战斗中的狠厉，而是带着点看透一切的平静。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他说。
独孤绝瞪着他，没说话。
“就是你们这种，打着‘强者为王’旗号，其实连个承诺都不敢守的废物。”楚昭五指缓缓收紧，机甲手臂上的倒刺嵌进对方脖颈，“你说天下是强者的，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三百年前，那个把你封印在数据深渊的人，也是强者？”
“你懂什么！”独孤绝突然暴喝，眼中闪过一丝癫狂，“我不是失败！我只是……选错了路！如果当年我也像你一样藏着掖着扮猪吃虎，何至于被镇压百年？！”
“所以你就恨我？”楚昭眯起眼，“因为我走了你不敢走的路？”
“我不恨你！”他嘴角咧开，近乎狰狞，“我恨的是这个世界！凭什么好人要死，坏人活得逍遥？凭什么我拼尽全力，还不如你随便签个到？！”
楚昭沉默了一秒，然后轻轻摇头。
“你搞错了一件事。”他说，“我不是靠签到赢的。我是靠有人愿意替我挡箭，有人肯在我最烂的时候修好我的机甲，有人哪怕失忆也记得要用剑意刻满星辰来找我……”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而你，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想赢的念头。可你连自己都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赢。”
话音落，机甲双臂猛然发力，将独孤绝整个人狠狠砸向祭坛中央的阵眼。地面应声塌陷，符文阵列瞬间紊乱，几道蓝色电弧窜上天空，噼啪作响。
萧沉月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银发被风吹乱，眉心那道朱砂痕忽明忽暗。她看着楚昭的背影，忽然开口：“小心……他还没完。”
楚昭点头，正要回应，忽然察觉脚下震动加剧。祭坛深处传来一阵诡异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机制被强行唤醒。紧接着，独孤绝趴在地上，居然笑了。
“你以为……抓住我就结束了？”他咳着血，手指抠进地缝，“我爸早就不是原来的他了……他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东西……而我，只是它的钥匙。”
楚昭眉头一皱。
下一秒，整个礼堂剧烈晃动。高台边缘的地砖一块块翘起，露出下方晶莹剔透的脉络——那是和黑铁皇帝体内一模一样的晶化血管，正沿着地基向上蔓延。
萧沉月踉跄后退一步，扶住断裂的石柱。她的机械义眼自动切换扫描模式，视野中，整座建筑的结构图浮现出来。那些晶化纹路，竟然和皇城龙脉完全吻合。
“这不是祭坛……”她喃喃道，“这是连接皇宫的共鸣装置。”
楚昭低头看向被压制的独孤绝，眼神骤冷。
“所以你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
“不是我。”独孤绝咧嘴一笑，鲜血顺着下巴滴落，“是它……一直在等你。”
话音未落，远处皇宫方向传来一声闷响，仿佛大地深处有巨兽苏醒。天边乌云翻涌，一道紫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楚昭握紧操纵杆，机甲肩炮缓缓抬起。
他知道，真正的对手，才刚刚现身。
萧沉月抬手抹去嘴角血迹，一步步走到他身旁。她的战甲破损严重，光翼只剩下半边，可站姿依旧笔直。
“接下来怎么打？”她问。
楚昭看了她一眼，伸手拨开遮住右眼的碎发，露出那只一直隐藏的眼睛——瞳孔深处，有一枚微小的星图正在缓缓旋转。
“还能怎么打？”他笑了笑，“当然是，一起上。”
她的手指轻轻搭上机甲手臂，冰冷的金属沾上了温热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