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的马车轱辘声刚消失在街角,侯府门前那凝固了半晌的空气,就跟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池塘一样,“轰”地一声炸开了锅。下人们交头接耳,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卧槽,这世界是不是哪里不对劲”的茫然。几位族老捻着胡须的手都在哆嗦,互相交换着眼色,那意思大概是:“这……这他妈算怎么回事?公主殿下是昨晚没睡醒,还是我们集体出现了幻听?”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咱们的林澈世子,正抱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皇家认证·鼓励搞事·文房四宝大礼包”,在一众能把人看出窟窿的目光注视下,迈着四方步,晃晃悠悠地往自己的汀兰院走。
他那表情,怎么说呢,三分茫然,七分“受宠若惊”,还掺杂着九十分“老子想笑但是必须憋住”的扭曲。演技堪称影帝级别。
一进汀兰院的月亮门,隔绝了外面那些探究的视线,林澈肩膀一塌,刚才那副“感激涕零”的劲儿瞬间卸了个干净。他低头看看怀里这沉甸甸的盒子,又抬头看看天,嘴里“啧”了一声。
“少爷!少爷!发达了!这回是真发达了!”来福跟在他屁股后面,激动得满脸红光,手舞足蹈,“公主殿下赏赐啊!这可是天大的脸面!以后看府里哪个不开眼的还敢在背后嚼舌根!少爷您这是……这是因祸得福,不对,是才华得到了贵人的赏识啊!”
“赏识个屁!”林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来福的颅内高潮,他把那盒子随手往院里的石桌上一墩,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听得来福一阵肉疼——那可是贡品啊我的少爷!
林澈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翘起二郎腿,拿起那锭据说能换京城一套小院子的徽墨,在手里抛了抛,跟掂量一块板砖似的。
“你丫脑子被门夹了?还赏识?”他嗤笑一声,眼神里全是“你太年轻”的鄙夷,“那公主小妞,摆明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搁这儿给老子递刀子呢!”
来福一脸懵逼:“递……递刀子?”
“废话!”林澈把徽墨往盒子里一扔,掰着手指头给来福分析,“你想想,老子那诗,是个什么玩意儿?‘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这他娘是诗吗?这他妈是扰民告示!正常人听了不该是皱眉头骂一句‘有辱斯文’然后让老子滚犊子吗?”
来福下意识地点点头。
“可她呢?”林澈指着皇宫的方向,语气夸张,“她居然‘耳目一新’!还‘别具一格’!还‘颇有奇趣’!我趣她个乖乖!这品味,比老子穿还清奇!这像是真心夸人的话吗?”
来福眨巴眨巴眼,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这分明就是!”林澈一拍大腿,下了结论,“她那天在流觞园没看够老子的乐子,觉得老子这‘泥石流’风格的表演挺下饭,没看够!所以特意赏点东西,意思就是——‘小子,你不错,继续保持你这个搅屎棍的风格,本宫看好你哦,下次争取搞个更大的活儿,让本宫乐呵乐呵’!这他妈是鼓励吗?这他妈是催更!是打赏主播让她再整狠活!”
来福张大了嘴巴,被自家少爷这番“大逆不道”但又莫名有道理的分析给震住了。好像……真是这么个理儿?
“还‘保持本心,再接再厉’?”林澈学着那内侍平板无波的腔调,随即换回自己的痞子音,“翻译过来不就是‘继续犯病,不要停’?她这是把老子当猴耍呢!不对,是把老子当成了她无聊宫廷生活的一味调剂品,一款名为‘沙雕世子’的电子宠物!”
他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里那点刚开始的“卧槽居然有赏赐”的意外,迅速被“原来是被当乐子了”的哭笑不得所取代。但同时,一股子不服输和“你想看乐子?老子就给你看个大的”的搞事欲望也熊熊燃烧起来。
“妈的,这小妞,心眼子还挺多。”林澈摸着下巴,眼神闪烁,“不过……嘿嘿,她这‘赏赐’来得倒是时候。”
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一道金光闪闪的护身符。不管公主的本意是鼓励还是调侃,在外人眼里,这就是皇家,而且是深受皇帝宠爱的那位云瑶公主,对林澈的一种“另眼相看”。这分量,足以把林墨堂和他那帮狗腿子之前上纲上线的攻击,砸得稀巴烂。
你们不是说我丢人吗?瞧见没,公主殿下觉得我这叫“别具一格”!
你们不是要清理门户吗?公主殿下让我“保持本心,再接再厉”!
就问你,这脸打得,响不响?就问你,气不气?
想到林墨堂那张此刻可能已经气成紫茄子的脸,林澈心里就一阵舒爽,比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还痛快。
“来福!”林澈猛地站起来。
“少爷,您吩咐!”来福一个激灵。
“去,给本世子找块红布来,要最显眼的那种!”林澈大手一挥。
来福不明所以:“少爷,要红布干嘛?”
“干嘛?”林澈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显得特别无辜又特别欠揍,“当然是把这‘公主殿下亲赐·搞事许可证’给供起来啊!还得摆在咱们院子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路过的人都能瞻仰到!尤其是……我那好二叔派来‘关心’我的人!”
来福瞬间懂了,眼睛一亮:“高!少爷实在是高!我这就去办!”
不一会儿,汀兰院门口就摆上了一个小小的香案(临时用板凳拼的),铺着来福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来的、颜色有点褪色的红布。那套价值连城的文房四宝,被林澈像摆地摊一样,大大咧咧地放在红布上,尤其是那方端溪老坑砚,他特意把刻了字的那一面朝外。
他还嫌不够,又让来福找了张红纸,自己提起一支破毛笔,蘸饱了墨,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大字:
“谢主隆恩!定当努力养病,争取写出更‘实在’的诗句,报效殿下……的期待!”**
这字写得跟狗爬似的,但意思表达得那叫一个清晰,尤其是“实在”两个字,还特意加了引号(用墨点点的),透着一股子浓浓的阴阳怪气。
写完,他把这张红纸也贴在了香案旁边。
做完这一切,林澈退后两步,抱着胳膊欣赏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
“嗯,有内味儿了!仪式感满满!”
很快,汀兰院门口这奇葩的“供桌”就成了侯府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下人们路过,无不侧目,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拼命忍着,肩膀一耸一耸的。消息自然也飞快地传到了林墨堂耳朵里。
“砰!”书房里,又一套上好的茶具宣告寿终正寝。
林墨堂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孽障!这个孽障!他这是在向本官示威!他在打整个侯府的脸!”
幕僚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道:“三爷息怒……毕竟,毕竟是公主的赏赐,他如此……如此张扬,虽不合礼数,但……但也算是‘感念天恩’嘛……”这话说出来,幕僚自己都觉得亏心。
“感念天恩?他那是感念吗?他那是在挑衅!”林墨堂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发现自己现在拿林澈是越来越没办法了。打?老爷子那边态度暧昧。骂?那小子脸皮比城墙还厚。现在倒好,人家还扯起了公主的虎皮当大旗!
而始作俑者林澈,才不管外面如何狂风暴雨。他美滋滋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翘着脚,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心里盘算开了。
“公主这小妞给递了梯子,老子要不顺着往上爬,都对不起她这番‘厚爱’。”他眼珠子转了转,“光在侯府内部耍横没啥意思了,格局太小。得搞点真正能赚钱,又能恶心人的大项目……”
他想到了正在快速扩张的“惊鸿商会”和火爆异常的“酥香记”。有公主这份“隐性背书”,很多之前可能需要费些手脚打通的关系,现在说不定能容易不少。至少,那些想借着“有辱门风”来卡他脖子的人,得掂量掂量了。
“看来,老子这‘病弱纨绔’的人设,还得继续坚挺地演下去,而且得演得更精彩才行。”林澈摸着下巴,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准备搞事的反派笑容,“公主殿下不是想看乐子吗?行!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商业鬼才の行为艺术!保证让你‘耳目’天天新,‘奇趣’不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