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xE》杂志社的演播厅里，追光灯在宴晚肩头投下暖金色光晕。
她今天穿了件素白衬衫，袖口规矩地挽到小臂，腕间还沾着没擦净的银线碎屑——那是今早赶工调整秀场灯效时蹭上的。
台下二十多台摄像机的红灯连成一片，像坠了满场未眠的星子。
“接下来这个问题，相信是所有观众最关心的。”主持人许曼指尖轻点提词卡，眼尾的碎钻在镜头前闪了闪，“宴小姐，您和盛霆集团沈时烬先生的关系，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是舆论焦点。最近网传您已向沈总发送解约函，能否请您正面回应？”
演播厅的空调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
宴晚望着镜头里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三天前暴雨里那个浑身湿透的男人。
他站在工作室门口，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青石板上，说“对不起”时喉结动得像被掐住脖子的鸟。
而她转身时，试衣间门帘掀起的风里，飘来新绣银杏叶的清香——那是她特意选的，用昭昭最讨厌的叶子，缝在昭昭最爱的红裙上。
“当然。”她开口时，声音比想象中更稳，“我的名字叫宴晚，不是谁的影子，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台下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有记者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滚出半米远。
许曼的睫毛颤了颤，提词卡边缘被她捏出细微的褶皱。
“我和沈时烬之间……”宴晚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腹还留着昨夜赶工画设计图时压出的红痕，“已经结束了。”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演播厅炸成一锅沸水。
相机快门声密集得像暴雨打在铁皮屋顶，有女记者直接站起来喊：“是因为沈总始终把您当白月光替身吗？”角落里举着手机直播的实习生被推得踉跄，手机画面剧烈晃动，又很快稳住——弹幕正以每秒上百条的速度刷屏，“爆了”“塌房”“三年替身竟是她自己”的字样疯狂滚动。
盛霆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里，沈时烬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盯着电脑屏幕里宴晚的脸，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三天前在工作室，他明明看见她试衣间里那条红裙，银杏叶的针脚歪歪扭扭，分明是连夜赶工的痕迹——昭昭最讨厌银杏，可宴晚偏要绣。
他当时就该冲进去说，我早就知道你是宴晚，我早就……
“啪！”
胡桃木办公桌被砸出闷响，沈时烬的咖啡杯应声落地，深褐色液体在米白地毯上晕开，像朵狰狞的花。
他摸出手机的手在抖，通讯录里“晚晚”的备注刺得眼睛生疼。
电话刚拨出，机械女声就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查！”他抓过西装外套，袖口蹭到桌角的文件哗啦啦散了一地，“查宴晚现在在哪！让司机五分钟内到地下车库！”
助理小周缩着脖子推门进来，刚要说话，就见沈时烬抄起车钥匙往门外走，西装下摆带翻了桌上的水晶镇纸，“叮”地撞在墙上。
“沈总，韩董的电话……”
“不接！”沈时烬的声音像淬了冰，“告诉所有人，今天不管什么事都等我回来再说。”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他又摸出手机。
屏幕上还停着宴晚设计展的邀请函，“新生”两个字烫金印在暗纹信纸上，像把刀扎进他心脏。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她，她站在破产的“晚照”工作室里，白衬衫下摆沾着油彩，抬着下巴说“我比她更会设计”。
那时候他只当她是昭昭的影子，却没看见她眼睛里有团火——现在这团火，烧穿了所有替身协议，烧断了他的枷锁。
而此刻，城市另一头的出租屋里，阿杰蜷在转椅上，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他盯着热搜第一的“宴晚 结束”，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翻飞。
对话框里躺着韩晴半小时前的消息：“要让她身败名裂，越快越好。”
“哥，这聊天记录真能行？”合租的小弟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烤肠。
阿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屏幕熄灭前的最后一秒，映出他扭曲的笑：“那女人断了沈总的桃花，就得付出代价。”他扯过电脑电源线，“去把我上次存的假聊天记录调出来……”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演播厅的追光灯还亮着。
宴晚站在原地，听着台下记者此起彼伏的提问，突然想起母亲病床上说过的话：“晚晚，你要活成自己的光。”现在她终于懂了——有些光，要烧尽所有执念才能亮起来。
而此刻，某个阴暗的房间里，键盘敲击声正与窗外的暮色交织。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沿着网线，向这个刚刚挣脱枷锁的女人，悄然逼近。
阿杰的机械键盘在出租屋里敲出刺耳的节奏，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
小弟凑过来时，他正把伪造的“宴晚与客户暧昧聊天记录”压缩成文件，对话框里韩晴的语音还在循环：“要让她身败名裂，越快越好。”
“哥，发了？”小弟啃着冷掉的烤肠，油星子溅在电脑旁的外卖盒上。
阿杰鼠标左键重重按下“发布”，唇角扯出阴鸷的笑：“带节奏的话术我都买了，现在#宴晚靠上位拿订单#绝对能冲热搜。”
手机突然震得几乎脱手——他买的水军账号已经开始行动，评论区像被投了炸弹：“三年替身还想立独立人设？” “沈总玩腻了就甩，这女的真够贱” “设计稿怕也是抄袭的吧”......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晚照”工作室里，赵晨的手机在桌角疯狂震动。
他刚把最后一件高定礼服挂上进展板，屏幕就弹出“宴晚 上位”的热搜提示，鲜红的“爆”字刺得他瞳孔骤缩。
“晚姐！”他扯着嗓子冲进设计间，发梢还沾着上午染布时溅的靛蓝染料，“舆论炸了，有人放假聊天记录说你靠沈时烬拿订单！”
宴晚正低头调整样衣的领口弧度，银线在指尖拉出细亮的弧。
她抬眼时，镜中倒影里睫毛颤了颤，却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三年前给巴黎买手店的设计稿存档在b盘，签约流程的邮件备份在云盘。”她抽出别在耳后的铅笔，在样衣内衬画了道修正线，“你去联系公关，把这些证据整理成时间线。”
赵晨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拍脑门。
他转身时带翻了桌上的马克笔，橙红墨水流成小河，却顾不上擦——宴晚三年前为了凑母亲的透析费，每天只睡四小时画设计稿的样子突然浮现在眼前。
那些被咖啡渍染脏的手稿，被甲方退回来改了十七版的合同，怎么能被几句谣言碾碎？
“我这就去！”他抓起外套往身上套，钥匙串在指尖转得哗啦啦响，“晚姐你等我，半小时内让他们闭嘴！”
工作室的玻璃门“砰”地撞在墙上，又缓缓合上。
宴晚放下样衣，手指轻轻抚过领口的银杏叶刺绣——这是她特意用昭昭最讨厌的银杏，绣在自己最爱的素白裙上。
手机在工作台震动，她扫了眼屏幕，是母亲的护士发来的照片：老人靠在病床上，手里举着电视遥控器，屏幕里正播着她的发布会片段。
“晚晚今天真好看。”护士配的文字让她鼻尖发酸。
三年前她跪在沈时烬办公室签替身协议时，母亲在透析室疼得咬碎了半颗牙；现在母亲能笑着看她的直播，比什么都重要。
此时，城市的霓虹正随着夜色渐浓而亮起。
沈时烬的车在工作室楼下急刹，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
他扯掉领带扔在后座，西装前襟皱得像被揉过的纸，却浑然不觉——从发布会直播结束到现在，他打了三十七个电话，全被转去语音信箱；助理说宴晚的定位显示在工作室，可保安说“没有预约不能进”。
“让开。”他攥着车钥匙的手青筋暴起，声音像冰碴子砸在大理石地面，“我是沈时烬。”
保安的对讲机还举在耳边，显然刚接到上级通知。
沈时烬没等他说完，直接侧身撞向玻璃门。
金属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锁“咔嗒”断裂的瞬间，他踉跄着冲了进去。
设计间的暖光从半开的门里漏出来，宴晚的剪影投在墙上，正低头整理一叠设计稿。
沈时烬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三年前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在眼前闪回——那时她也这样垂着眸，只不过面前是“晚照”破产的法院传票，而不是现在这些带着金漆烫印的高定图稿。
“为什么？”他的声音发颤，一步一步逼近，皮鞋跟叩在地面的声音像心跳，“为什么要在发布会上说那些？”
宴晚终于抬头。
她的眼睛在暖光里像两颗浸了水的琥珀，没有三年前的倔强，也没有被羞辱时的隐忍，只有一片平静的湖：“沈先生，我以为你看过解约函就明白了。”
“解约函？”沈时烬像是被人兜头泼了冷水，脚步顿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那不过是一张纸！
你明明知道......“他喉结滚动，后半句卡在喉咙里——他明明知道，这三年他给她的，除了羞辱和替身的标签，还有悄悄结清的医疗费，还有让”晚照“起死回生的匿名订单。
“我知道你给过我什么。”宴晚把设计稿收进文件袋，动作慢得像是在安抚自己，“但那些不是爱，是赎罪。
你把对昭昭的愧疚，变成了对我的掌控欲。“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发红的眼睛，”而我要的，是作为宴晚被看见。“
沈时烬的指尖在发抖。
他想抓住她的手，想告诉她自己早就发现她不是昭昭的影子，想解释暴雨夜在工作室闻到的银杏香让他彻夜难眠——可那些话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破碎的叹息。
“你不能走。”他终于伸出手，却在触到她手腕的瞬间顿住，像是怕她会像蝴蝶一样飞走。
宴晚没有躲。
她的手腕在他掌心凉得惊人，像三年前冬天她跪在他办公室时，落在他脚边的眼泪。
“沈先生，”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我已经走了。”
沈时烬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腹蹭过她腕间没擦净的银线碎屑。
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腔里裂开，疼得他几乎站不住。
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唤：“晚晚......”
工作室的挂钟敲响十一点。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像是某种预兆。
（下章预告：沈时烬的手指深深陷进宴晚腕骨，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你明明知道我早就不是为了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