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七分,宴晚被手机连续不断的震动惊醒。
黑暗中她摸索着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眼的白光让她眯起眼——微信99 +的红点几乎要撑破对话框,最上面一条是陈律师的消息:“晚晚,你看热搜了吗?”
她点开微博,热搜第一的标题像根钉子扎进眼睛:#宴晚背信弃义私下勾结竞品#。
视频加载的三秒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画面刚跳出来,她就认出那是三个月前的场景——当时她在咖啡馆和云裳的设计师谈的是面料环保认证合作,属于行业公开项目。
可视频里被截成了两人低头看文件的特写,时间戳赫然显示“三天前”。
“三天前...”宴晚喃喃重复,指尖快速翻动备忘录。
三天前她在医院陪母亲做透析,监控录像、缴费单、护士的排班表都能作证。
可视频里的时间被篡改得严丝合缝,连咖啡馆的灯光都和那晚的阴雨天对得上。
手机突然震动,是陈律师的语音通话。
“我刚查过,视频源来自境外服务器,发布账号是新注册的。”陈律师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但网友已经开始扒你过往合作,说你‘早有预谋’。”
宴晚捏着手机的手在抖,屏幕上的评论像潮水般涌来:“沈总养的金丝雀终于想单飞了?”“设计师的职业道德呢?”最扎眼的一条顶在热评:“沈时烬不会又要护着她吧?上次护着说她是白月光,结果呢?”
她突然想起昨夜那封信。
沈时烬的字迹还贴在胸口,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她坐立难安。
同一时间,盛霆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里,沈时烬将平板电脑重重砸在桌上。
视频里宴晚的侧影还在循环播放,他喉结滚动两下,抓起内线电话:“调三天前宴晚公寓到医院的所有监控,包括医院大厅、透析室的实时录像。”
“总裁,公关部说现在发声明会被质疑护短。”助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护短?”沈时烬扯松领带,指节抵着太阳穴,“她三天前在市立医院,我让人调了监控,连护士站的登记本都拍了照。”他突然笑了一声,声音却冷得像冰碴,“我倒要看看,是谁急着给她泼脏水。”
凌晨五点,盛霆集团官微突然更新:【关于网络不实信息的严正声明】附文里,三张清晰的监控截图格外刺眼——宴晚穿着病号服坐在透析室,腕上还贴着留置针的胶布;医院大厅的电子屏显示着“2023年10月15日 14:23”,正是视频里“密会”的时间。
沈时烬的脸出现在随后的直播里。
他没穿常穿的定制西装,白衬衫第一颗纽扣松开,眼底泛着青黑,却仍挺直腰板站在镜头前:“这段视频是伪造的。”他举起手里的U盘,“完整的时间线证据已提交给警方。”
“沈总为什么总在关键时刻护着宴晚?”有记者举着话筒挤到前排。
沈时烬的手指在身侧蜷起,喉结动了动:“因为她值得。”
这句话像颗炸弹,评论区瞬间分裂成两派。
支持的人刷着“他终于懂了”,质疑的人却翻出旧账:“当年他说宴昭是命,现在又说宴晚值得,到底哪个是真?”
宴晚窝在沙发里看完直播,手机屏幕的光映得她眼尾发红。
窗外天已经亮了,她望着盛霆大厦的方向,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沈时烬时,他也是这样居高临下地说“你和她很像”。
“叮——”手机弹出新消息,是沈时烬的号码:“我在你楼下。”
她走到窗边往下看,那辆黑色迈巴赫正停在梧桐树下,沈时烬靠在车边,仰头望着她的窗户。
晨雾里他的轮廓有些模糊,却能看清他手里捏着个文件袋——应该是医院的证明。
三年来,他总在她被伤害后递来所谓的“保护”,却忘了那些伤害,大多也是因他而起。
宴晚摸出兜里的信纸,“曾爱你”三个字被她的体温焐得发软。
她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被冻过的人,哪怕看见火,也会先缩手。”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博编辑页面。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时,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
沈时烬抬头冲她挥手,晨光照在他发梢,像给固执的棱角镀了层温柔的边。
可宴晚知道,有些裂痕,不是光就能填满的。
她轻轻按下发送键,屏幕上跳出“已发布”的提示,而楼下的人还在等,等一个他永远等不到的答案。
宴晚的手指在发送键上悬了三秒。
屏幕蓝光映着她眼尾的红血丝,微博编辑框里的字被她反复删改——“我不再需要任何人替我说话”是凌晨三点在备忘录里写的,此刻看着倒像根烧红的针,扎得指尖发颤。
她想起昨夜直播里沈时烬说“她值得”时的眼神,和三年前在酒店套房里捏着她下巴说“你和她眼睛很像”时的神情重叠,像块浸透冰碴的布,糊在她喉咙口。
“叮——”手机弹出沈时烬的未接来电,第十七个。
她点进通话记录,最后一条留言是半小时前:“晚晚,我让人把医院监控原始录像刻了盘,现在送过来。”
宴晚突然笑了,指腹重重按下发送键。
微博弹出“已发布”的提示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晨风掀起一角。
她看着自己刚发的内容:九宫格第一张是医院透析室的监控截图,第二张是护士站登记本上自己的签名,最后一张是云裳设计师发来的合作项目公示文件。
配文只有两行:“我的清白,我自己扞卫。”
评论区瞬间被挤爆的提示音像密集的鼓点,她却直接关掉了通知。
手机倒扣在茶几上,玻璃背面贴着母亲手术成功那天拍的合照——老太太靠在病床上,苍白的手比着耶,身后是沈时烬让人送来的百合,花瓣上还凝着水珠。
“叩叩叩——”
敲门声惊得她手一抖,合照掉在地毯上。
小唐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晚姐,沈总在楼下等了半小时,现在上来了。”
宴晚弯腰捡起照片,玻璃背面的胶开始松脱,边缘卷起细小的毛边。
她望着玄关处的猫眼,看见沈时烬的影子正笼罩在门外——藏蓝西装裤脚沾着晨露,皮鞋尖蹭在门槛上,像只被雨淋湿的兽。
“让我见她一面。”他的声音比凌晨直播时哑了几分,带着某种近乎哀求的克制,“我就说两句话。”
小唐的身影挡住猫眼:“沈总,您之前说过‘替身不需要有情绪’,现在又来敲门,晚姐受不住。”
宴晚摸了摸发顶翘起的碎发,那是昨夜在沙发上睡了半宿压的。
她走到门边,手指触到冰凉的门把手,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门,她第一次来这公寓时,沈时烬站在她身后说“钥匙在玄关抽屉”,语气像在说“这是你该住的笼子”。
“不必了。”她开口时,声音比想象中平稳,“小唐,送客。”
门外静了两秒。
接着是沈时烬西装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他应该是站直了身体。“好。”他说,尾音轻得像要碎在空气里,“我就在楼下,你要是...”
“沈总。”小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下逐客令意味,“电梯到了。”
脚步声渐远时,宴晚靠在门上滑坐下来。
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她脚边织出金线。
她望着茶几上摊开的设计图——那是为下季高定系列准备的“茧”主题,模特的裙裾被她画成层层叠叠的丝,每根线条都带着挣脱的弧度。
“该走了。”她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口,镜中女人的黑眼圈还在,但眼底的雾散了。
她抓起沙发上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新季面料小样,还有母亲昨天塞的桂花糕,用保鲜膜裹了三层。
玄关处的风铃突然响了,是晨风钻进半开的窗户。
宴晚顺手拉开窗帘,整面落地窗的阳光涌进来,照得她鼻尖发痒。
她望着远处盛霆大厦的玻璃幕墙,想起三年前站在顶楼看夜景时,沈时烬说“这城市的光,我都可以给你”。
可那时的光太凉,凉得她连伸手都要发抖。
“现在不一样了。”她对着空气轻声说,指尖抚过帆布包上自己绣的银杏叶——那是母亲出院那天,两人在医院楼下捡的,夹在病历本里压了半月,叶脉清晰得像生命的纹路。
工作室的门卡硌着她掌心,她摸出钥匙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
茶几上的手机不知何时亮了,是陈律师的消息:“云裳那边说,合作项目的时间戳原始文件找到了,对方篡改的痕迹很明显。”
宴晚盯着屏幕笑了笑,把手机塞进包里。
电梯门打开时,她闻到走廊里飘来的咖啡香——是楼下早餐店新推的桂花拿铁,和母亲煮的桂花香很像。
工作室的门在她身后咔嗒锁上时,晨光正漫过画稿堆成的桌角。
最上面那张设计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压着的泛黄照片——是二十年前的全家福,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趴在沙发上,其中一个穿着和现在宴晚身上相似的银杏色毛衣。
照片边缘写着一行褪色的字:“昭昭,晚晚,要永远牵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