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御花园蝉鸣阵阵,荷塘里的锦鲤在莲叶间穿梭。黎明靠在凉亭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撒着鱼食。自从与冥岚互通心意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忍受朝堂上必须装作疏远的日子。
陛下。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黎明转身,看到冥岚手持一卷奏折站在亭外。他今日穿了靛青色官服,衬得肤色如雪,束发的玉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摄政王有事禀报?黎明故意提高声音,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正在修剪花枝的宫女。
冥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规规矩矩行礼:江南水患的后续处置方案,请陛下过目。
黎明接过奏折,指尖不经意擦过冥岚的手背。那触感让他心跳加速。奏折里夹着一张字条:今夜子时,老地方。
朕会仔细审阅。黎明一本正经地回应,将奏折收入袖中。
冥岚告退后,黎明迫不及待地打开字条,熟悉的字迹让他胸口发暖。这一个月来,他们只能在深夜偷偷相会,每次不过一个时辰,却成了黎明每天最大的期待。
子时的更鼓刚过,黎明便披上黑色斗篷,避开巡逻的侍卫,溜进了皇宫最偏僻的藏书阁。推开顶楼小间的门,冥岚已经在那里等候,桌上摆着几样点心和一壶温热的桂花酿。
等很久了?黎明摘下兜帽,任由冥岚帮他解下斗篷。
刚到。冥岚的手指拂过他的发梢,陛下今日在朝堂上表现很好。
黎明撇嘴:装模作样累死了。那些大臣说什么你功高震主,建议朕收回你部分权力,朕差点当场发作。
冥岚轻笑:陛下不必为臣动怒。这些言论臣早已习惯。
可朕不习惯!黎明抓住冥岚的手腕,他们根本不知道你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多少。
烛光下,冥岚的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议。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给陛下的。
盒中是一支白玉木簪,簪头雕刻着精巧的龙纹,龙眼处镶嵌着两颗细小的红宝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
臣亲手雕的。冥岚的声音有些紧张,陛下成年礼那日,按礼制该由太后赐簪。但臣私心...
黎明拿起木簪,发现底部刻着细小的字。他的眼眶突然发热:帮我戴上。
冥岚接过簪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插入黎明的发髻。他的手指在黎明颈间流连,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好看吗?黎明转身问道。
陛下怎样都好看。冥岚的视线灼热,声音却温柔似水。
黎明突然扑进他怀里,仰头吻上他的唇。这个吻生涩却热烈,带着少年人不管不顾的冲动。冥岚先是僵住,随后扣住他的后脑,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两人都气息不稳。冥岚的拇指擦过黎明湿润的唇角:陛下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朕当然知道。黎明脸颊绯红,眼神却坚定,朕要你,不仅是臣子,更是爱人。
冥岚的眸子暗了下来:这会很危险。
朕是皇帝。黎明骄傲地扬起下巴,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
冥岚叹息着将他拥入怀中:臣该拿陛下怎么办才好...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见证着这场注定惊世骇俗的爱情。
秋猎大典上,黎明一袭戎装,手持金弓,英姿勃发。十八岁的帝王已经褪去稚气,眉宇间尽是凌厉锋芒。他身后的冥岚同样身着猎装,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身形,引得不少贵族小姐偷眼相看。
摄政王今日格外俊朗啊。兵部尚书之女小声对同伴说。
嘘!没看见陛下在瞪你吗?同伴连忙制止。
确实,黎明听到议论后,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策马靠近冥岚,压低声音:看来爱卿很受欢迎啊。
冥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陛下吃醋了?
朕是皇帝,怎么会吃醋?黎明冷哼一声,只是觉得她们不知天高地厚。
冥岚正要回应,太后銮驾已至。众人纷纷行礼。太后李氏目光在黎明和冥岚之间扫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皇儿与摄政王倒是亲近。太后意味深长地说。
黎明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摄政王教导儿臣骑射,自然走得近些。
太后点点头,没再多言。但黎明注意到,她的目光多次停留在自己发间的白玉木簪上。
狩猎开始后,黎明与冥岚并驾齐驱,很快将随从甩在身后。进入密林深处,黎明终于忍不住问:太后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冥岚神色凝重:太后近日多次召见礼部官员,询问陛下大婚事宜。
朕不会娶妻!黎明猛地勒住缰绳,朕有你就够了。
陛下...冥岚欲言又止。
别用那种眼神看朕。黎明烦躁地挥手,朕是皇帝,难道连喜欢谁都不能自己做主吗?
冥岚沉默片刻,突然抬手射出一箭。草丛中一只白兔应声倒地。
陛下若真要做选择,他收起长弓,声音低沉,就要有射杀猎物的决心。
黎明怔住了。冥岚从未如此直白地谈论他们的未来。他正想回应,远处传来侍卫的呼喊声。
陛下!摄政王!太后请二位回营!
回营途中,黎明故意落后几步,趁无人注意,将手覆在冥岚的手背上:无论需要什么决心,朕都有。
冥岚反手握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让黎明疼痛。那一瞬的眼神仿佛要将黎明刻进灵魂深处。
三日后,宫中传出消息:太后决定在冬至日为黎明选妃,已命礼部开始筹备。
冬至前夜,大雪纷飞。黎明屏退所有宫人,独自在寝宫等待冥岚。他们约定今晚商议对策,可子时已过,仍不见人影。
突然,殿门被猛地推开。禁军统领浑身是血地冲进来:陛下!大事不好!摄政王被太后拿下,罪名是...是亵渎圣上!
黎明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什么?!
太后在摄政王府中搜出...搜出许多陛下画像,还有...统领不敢再说下去。
黎明脸色煞白。那些画,那个木匣!他早该想到太后会起疑,早该让冥岚把它们藏好!
备驾!朕要去慈宁宫!
陛下不可!统领拦住他,太后已经联合六部大臣,说摄政王对陛下有不轨之心,意图操控圣听。此刻去,正中他们下怀!
黎明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冥岚现在何处?
关在天牢最底层。
传朕口谕,没有朕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提审摄政王。黎明的声音冷得像冰,另外,立刻秘密调集北衙禁军,控制京城各门。
统领领命而去。黎明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片刻后,他摘下头上的白玉木簪,紧紧握在手中。
等我,冥岚。
天牢最底层阴冷潮湿,冥岚被铁链锁在墙上,白色囚衣上满是鞭痕。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看到太后在狱卒簇拥下走来。
靖王殿下好大的胆子。太后冷笑,竟敢对皇帝存有那种龌龊心思。
冥岚嘴角流血,却依然挺直背脊:臣对陛下忠心天地可鉴。
忠心?太后猛地甩出一卷画轴,展开后正是黎明在御花园小憩的画像,这就是你的忠心?
冥岚沉默不语。
哀家已经命人搜查你的府邸,找到更多证据。太后俯身,压低声音,只要你承认意图操控皇帝,哀家可以给你个痛快。
冥岚突然笑了:太后是想借我的手除掉政敌吧?可惜,臣不会配合。
太后勃然大怒:给哀家继续打!打到他说为止!
狱卒的鞭子再次落下,冥岚咬紧牙关,不发一声。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终于离开,只留下奄奄一息的冥岚。
恍惚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托起他的脸。睁开眼,竟是穿着夜行衣的黎明。
陛...下...冥岚想挣扎着行礼,却被黎明按住。
别动。黎明的声音颤抖着,小心擦拭他脸上的血迹,朕带你出去。
冥岚摇头:不行...这是陷阱...太后就等着陛下冲动...
朕管不了那么多!黎明红着眼眶解他的锁链。
冥岚突然抓住他的手:陛下听我说。太后背后是李家势力,他们想通过控制陛下的婚姻来掌控朝政。若陛下此刻救我,正中他们下怀。
那朕就眼睁睁看着你死?
冥岚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那支白玉木簪:臣...物归原主...
黎明如遭雷击:你什么意思?
臣...终究只是臣。冥岚的眼中满是决绝,陛下...保重。
远处传来脚步声,黎明不得不离开。临走前,他将木簪重新塞回冥岚手中:给朕好好活着,这是圣旨!
黎明回到寝宫时,天已微亮。他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笑了。
来人,更衣上朝。
朝堂上气氛凝重。太后垂帘听政,六部大臣分列两侧。当黎明踏入大殿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寒意——年轻的皇帝变了,眼神冷得像刀。
陛下,摄政王冥岚亵渎圣听,罪证确凿,请陛下下旨处决。刑部尚书出列奏道。
黎明慢条斯理地抚摸着龙椅扶手:哦?什么罪证?
太后在帘后开口:皇儿,哀家在他府中搜出大量你的私人物品和画像,此人分明有不轨之心!
母后是说这个吗?黎明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幅画卷,当众展开——正是冥岚所画的黎明成年像,朕赏给他的,有何不妥?
满朝哗然。太后猛地站起:皇儿!你——
朕怎么了?黎明冷笑,朕是皇帝,赏赐臣子一幅画,有何不可?还是说,母后觉得朕连这点权力都没有?
礼部尚书急忙打圆场:陛下息怒。只是摄政王私藏之物不止于此,还有更多...
更多什么?黎明眼神锐利,朕与摄政王君臣相得,他收集朕的画像以表忠心,有何不可?还是说,诸位爱卿认为朕不配得到臣子的忠诚?
朝堂一片死寂。太后脸色铁青:皇儿,此事非同小可...
确实非同小可。黎明突然提高声音,朕倒要问问,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未经朕允许就搜查当朝摄政王的府邸?又是谁准你们私自关押朕的股肱之臣?
兵部尚书硬着头皮道:是太后懿旨...
放肆!黎明猛地拍案,朕乃一国之君,太后垂帘听政是朕的恩典,不是你们越俎代庖的理由!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传朕旨意,即刻释放摄政王,送回府中医治。参与此事的官员,全部革职查办!
太后不敢置信:皇儿!你疯了不成?那冥岚分明对你...
母后。黎明转身,眼神冷得吓人,您累了,回宫休息吧。从今日起,不必再垂帘听政了。
太后踉跄后退,被宫女扶住。黎明不再看她,径直走向殿门:退朝。朕要亲自去接摄政王。
当黎明带着御医赶到天牢时,冥岚已经昏迷不醒。看到他满身伤痕,黎明的手抖得几乎解不开锁链。
陛下...不该来...冥岚微弱地说。
闭嘴。黎明红着眼睛将他抱起,朕是皇帝,想去哪就去哪。
回府的马车上,冥岚始终紧握着那支白玉木簪。黎明小心地为他处理伤口,每一道鞭痕都像抽在自己心上。
为什么要把簪子还我?黎明突然问。
冥岚虚弱地笑了:臣...不想连累陛下...
朕说过,私下叫名字。黎明的声音带着哽咽。
黎明...冥岚轻唤,我怕...
这是冥岚第一次在黎明面前示弱。黎明紧紧握住他的手: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
马车外,雪花纷飞。马车内,黎明将唇贴在冥岚冰凉的额头上:从今往后,朕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要与全世界为敌。
冥岚的眼中泛起水光。他太了解黎明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帝王正在死去,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为爱成魔的君主。
而这,正是他最害怕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