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错愕和严肃。
他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紧锁，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领导，您应该最清楚咱们的规矩！
‘不搞暗杀’，这是铁律！
从打江山那会儿起就定下的！
就算是对付败军之将、罪大恶极的叛徒，按规矩，也是要么送进功德林改造，
要么让他们自己滚蛋出国避难，只要不继续作恶，也就既往不咎了。
这种直接炸死的下作手段，不是咱们的风格！
也犯不着脏咱们的手！”
刘飞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对自身行事准则的骄傲，也表达了对这种手段的不屑。
党建国心中了然。
刘飞的反应和他记忆中的历史是完全吻合的。
那个时期，组织的对外情报和特殊行动，在指导思想上确实有诸多限制和鲜明的特色。
嗯，和旧时代的军阀差不多，输了，就去租借做寓公，金银财富一点也不少……
或者，输了就出国，反正金银财富是一点也不能少……
可能“光头强”之死，在组织看来，是另有蹊跷啊。
嗯，党建国就是那个蹊跷，只是现在这么一问，肯定就被排除了。
毕竟，怎么也想不到，是党建国干的……没理由没动机啊……
党建国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没再深究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当前最沉重的民生问题：
“国内现在的粮食情况，缓过劲儿来了吗？
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些没有？”
南洋的粮食虽然源源不断运回，但目前也是杯水车薪，内地自己发展才是根本。
提到粮食，刘飞脸上的兴奋淡去了一些，但神情明显比前两年要轻松不少。
他回到座位上，也给自己倒了杯水，语气变得谨慎说道：
“好多了，老领导！
托您的福，还有全国上下勒紧裤腰带，搞生产自救，今年虽说还有不少地方遭了灾，旱的旱，涝的涝，老天爷不给脸，但总体的收成，比去年那是强了不少！
特别是您那边，雪中送炭啊！”
说到这里，刘飞朝党建国的方向拱了拱手，说道：
“一船船的大米运进来，实实在在解了燃眉之急！
一些重灾区，靠着这些粮食，算是把最困难的那口气给缓过来了。
市场上，粮票虽然还紧俏，但黑市粮价算是稳住了，不像前两年那样涨得吓死人。
老百姓……算是看到了点盼头，饿死人的报告，基本绝迹了。”
最后这句话，说得异常郑重，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感慨。
党建国听着，心中一块大石也稍稍落地。他缓缓点头，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能少饿死一个人，都是功德。
只要人还在，希望就在。”
搁在前世，党建国是不信啥功德的，不过穿越而来，多少带点儿玄学……
党建国放下茶缸，身体微微前倾，接着问到：
“那……明年呢？
粮食缺口，还大不大？
我这边的船，还要不要继续往这边开？”
刘飞一听这话，刚才那点轻松，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浮现出急切的神情，仿佛生怕党建国反悔似的，声音都拔高了，说道：
“要！那肯定还是要的啊！
老领导！粮食这东西，再多都不嫌多！
再多都没关系！”
这是典型的饿怕了，都饿出了ptSd了……刘飞掰着手指头给党建国算账：
“您想啊，咱们要还债，要搞建设，很多建设刚铺开，那都是要壮劳力的！
壮劳力就得吃饱饭！
还有，得备荒！
谁知道老天爷明年给不给饭吃？
还有部队，不能亏了守卫边疆的子弟兵！
还有城市几千万张嘴……
老领导，缺口，还是大得很呐！”
党建国看着刘飞焦急的样子，心中既感沉重。
形势依然严峻啊！
他再次点点头，语气平稳的说道：
“行，我知道了。
只要这边还需要，南洋的粮食，我会想办法继续运。
不过，老刘啊，这粮食不是大风刮来的。
采购、运输、船队、打通关节，哪一样都要真金白银。
以前是救急，可以不计较。以后长期这么下去，这个结算……
咱们是不是得定个章程了？”
刘飞脸上的急切瞬间被窘迫和尴尬取代。
他搓着手，眼神躲闪，脸颊甚至有些泛红，声音一下子低了好几度，带着浓重的无奈说道：
“老领导……这个……唉！
您……您看着办吧……
您是了解咱们情况的……
外汇……外汇是真没有啊！
国库里那点硬通货，恨不得一个钢镚掰成八瓣花，都紧着进口最紧要的工业设备、化肥和特殊钢材了……
粮食……实在是……挤不出来了……”
刘飞越说声音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党建国看着他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故意翻了老大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外汇？刘大厂长！
我党建国从你手里，赚过哪怕一毛钱的外汇没有？
你倒是说说看！”
党建国的语气带着点调侃，但点出的却是事实。
南洋的粮食援助，从一开始就是以极其特殊的方式进行结算的。
刘飞被党建国这一呛，反而没那么尴尬了，抬起头，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带着点狡黠说道：
“嘿嘿，老领导您大人有大量！
我就知道您不会为难咱们！
这样，您看，还是老规矩？
用机器？用咱们厂生产的设备？或者……用矿产？原材料？零部件？
您需要啥，只要咱们有的，能给的，您尽管开口！
只要不是外汇，都好说！”
“以物易物”方案，是那个年代特殊环境下，社会主义阵营内部，以及一些特殊贸易伙伴间常见的结算方式。
党建国心中早就明白，脸上却故意装出一副“意兴阑珊”、“勉为其难”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吃了多大亏似的说道：
“唉……行吧行吧。
也只能这样了。
谁让咱们是自己人呢。”
党建国摆摆手，一副“懒得跟你计较”的表情，说道：
“不过，咱们丑话说前头，我不逼债！
你们也别给我打白条打得太离谱。
该给的东西，质量、数量、交货时间，都得有个准谱。
我可不想像北边（指毛熊）那样，闹到最后，朋友都做不成。”
党建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敲打道。
即使是“以物易物”，也需要建立一定的规则和信用，否则后患无穷。
现在民工厂欠下的零部件已经挺多了。
毕竟，为了支援国家建设，常规下单，熊猫那边是支付外汇；
但是售卖大米，熊猫收的不是外汇，是零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