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庆刚要从灵棚退走,忽闻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心知此刻出去必被撞见,急忙蹲身躲进供桌下的黑影里,打算等外面的人走了再做打算。
不多时,两个丫鬟哆哆嗦嗦地提着灯笼进来,往香炉里插了香,烧了些纸钱,连头都没敢抬,慌慌张张便跑了出去。呼延庆这才觉出腹中空空——自清晨从三虎庄出发,早饭过后便再未进食,中午在酒楼听闻欧阳子英恶行,哪还有心思吃饭?后来救卢凤英、挂号、与欧阳子英恶战,又一路躲避追兵,早已饿得眼冒金星。
他望着供桌上一盘糕点,犹豫片刻,终究抵不过饥饿,伸手端过盘子,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刚想把空盘放回供桌,院外又传来脚步声,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呼延庆手忙脚乱地捧着空盘,蹲在供桌下一动不敢动。
“嫂嫂,别哭了,哥哥已经去了,你还有侄儿要照顾啊。”是卢凤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劝慰。
“我可怜的夫君啊……”一个年轻妇人泣不成声,还有个孩童呜呜地喊着“爹爹”。
呼延庆听得心头发沉,正不知如何是好,那两个丫鬟又提着灯笼进来了。她们本就害怕,借着灯笼光瞥见供桌下黑乎乎一团,还露着个白瓷盘的边,顿时尖叫起来:“鬼呀!有鬼!”
灯笼“哐当”落地,两人瘫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卢凤英在外听闻,先是一愣,见嫂嫂抱着孩子缩在墙角,忙强作镇定道:“别怕,哪来的鬼,定是你们眼花了。”她拨开丫鬟,捡起灯笼,走进灵棚四处照看。
呼延庆趁她转身的功夫,慌忙将空盘放回供桌。卢凤英回头瞥见空盘,皱起眉头:“谁把供品吃了?真是岂有此理!”
呼延庆在供桌下听着,脸颊腾地红了——这偷吃死人供品的事,传出去着实不雅。
卢凤英见灵棚里并无异样,出去扶了嫂嫂进来。三人跪在蒲团上烧纸钱,嫂嫂哭得上气不接,孩童的呜咽声更是揪人心肠。呼延庆躲在下面,只觉心烦意乱,盼着她们早些离开。
他无意间抬手,手肘撞到了身后的棺材,发出“砰”的一声轻响。恰在此时,卢凤英的嫂嫂哭喊道:“夫君,你若在天有灵,就发个声让我知道……”
响声过后,灵棚里瞬间安静下来。丫鬟颤声道:“少……少夫人,少状元显灵了!”
嫂嫂哭得更凶了:“夫君,真是你吗?再发个声让我听听……”
呼延庆哭笑不得,心想索性再敲几下,把她们吓走,自己也好脱身。于是他伸出手,在棺材边缘轻轻敲了三下:“砰、砰、砰。”
“啊!真的显灵了!”嫂嫂和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嫂嫂慌不择路,还在台阶上摔了一跤。
呼延庆刚松了口气,卢凤英却提着灯笼走了进来,朗声道:“别装神弄鬼的!我嫂嫂胆小,你若再吓唬她,休怪我不客气!”
呼延庆知道躲不过,只得从供桌下走了出来。
卢凤英见是他,又惊又喜:“怎么是你?”她连忙追出去,拦住嫂嫂,“不是鬼,是……是孩子的小姑父来了!”
嫂嫂和丫鬟都愣住了。卢凤英红着脸摆摆手:“一时说不清楚,嫂嫂先带侄儿回去,我去找爹爹。”
她拉着呼延庆找到卢天官,呼延庆忙上前行礼。卢天官见是救了女儿的壮士,连忙让人备了吃食。呼延庆正狼吞虎咽,院外突然传来人喊马叫,还有急促的拍门声。
“不好,定是庞文追来了!”卢天官脸色一变。
卢凤英急中生智:“爹,把他藏进大哥的棺材里!”
那棺材本是为卢振芳特制的,宽大异常,底下还有个暗屉。众人慌忙将屉中的陪葬品取出,让呼延庆躺进去,又在棺底钻了几个小孔透气。一切安排妥当,卢凤英带着两个丫鬟守在灵棚前,装作给兄长守灵的样子。
庞文带着兵丁闯进来,四处搜查无果,目光最终落在灵棚上:“那灵棚还没搜!”
军兵苦着脸道:“里边有卢小姐守灵,我们一靠近,她们就说要挖我们眼珠……”
庞文眼珠一转:“我不是来搜查的,是来祭奠卢状元的。”
卢天官拦在灵棚前,沉声道:“犬子横死,尸骨未寒,怎容仇人祭奠?”
卢凤英也跑出来,怒视庞文:“我大哥死在你侄子手里,你有何脸面见他!”
庞文被噎得说不出话,盯着灵棚看了半晌,终究没敢硬闯——卢天官在朝中颇有声望,真闹起来,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他悻悻然道:“既是如此,我便不打扰了。”说罢,带着兵丁悻悻离去。
灵棚内,棺材里的呼延庆听得真切,握紧了腰间的宝鞭。庞文啊庞文,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