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赛红最终还是点了头,让岳鹏举安心。岳鹏举眼眶微红,低声道:“实不相瞒,家母病重,今早说想吃河鱼,我才冒险撑船过来,没成想正好遇上呼延先锋。”他顿了顿,又道,“庞文那边早下了令,让王元帅把所有船只都调到北岸,南岸连片木板都不许留,我这也是没办法才犯险的。”
萧赛红闻言,当即让人去接岳母:“把老人家接到营中,请最好的大夫诊治,一切有我。”
岳鹏举深深一揖:“多谢元帅!”
诸事安排妥当,呼延庆与岳鹏举登上小船。呼延庆本想将踏雪乌骓也带上,怎奈船小人多,刚放上去便往下沉。“罢了,让它自己游过来。”呼延庆拍了拍马颈,“跟着船走,别掉队。”
踏雪乌骓似通人性,长嘶一声,竟真的浮在水面,紧紧跟在船后。岳鹏举看得咋舌:“这马竟会游水?真是神驹!”
小船划破夜色,朝着北岸驶去。越靠近岸边,越能看清对岸停泊的船只——战船、民船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难怪南岸连条渔船都见不着。
“还有五百米就到岸了。”岳鹏举压低声音,“岸边守军极严,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太危险了。”
呼延庆摇头,语气坚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来了,便没有回头的道理。”
果然,船刚到岸边一箭之地,城楼上便传来厉声喝问:“来者何人?速速停船!”
“呼延庆在此!”呼延庆朗声道,“我要见王奎元帅!”
城楼上的军兵闻言,竟有几个吓得差点从垛口摔下去。呼延庆的名号在大宋早已如雷贯耳,三闹京城的壮举更是妇孺皆知,甚至有传言说“做亏心事者,出门必遇呼延庆”,此刻听闻他亲自到来,军兵们怎能不慌?
“你……你别过来!”一个校尉颤声喊道,“元帅正在议事,我这就去通报!”
呼延庆让岳鹏举停船:“好,我们就在此等候。”
北岸帅帐内,王奎正与大将们商议防务,听闻呼延庆孤身渡河求见,不禁愕然:“这呼延庆是疯了不成?竟敢自投罗网?”
一旁的副将道:“元帅,这可是除掉他的好机会!不如……”
王奎沉吟片刻,冷笑道:“他既敢来,我便见见。传我令,把他押进来!”
呼延庆与岳鹏举靠岸时,军兵们如临大敌,喝令他们放下兵器。呼延庆依言将双鞭、方天画戟一一递上,连踏雪乌骓也让人牵走,随后与岳鹏举被五花大绑着押进帅帐。
“呼延庆,你好大的胆子!”王奎端坐帅位,拍案而起,“竟敢孤身闯我营寨,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呼延庆非但不惧,反倒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朗朗,震得帐内烛火摇曳。
王奎与帐中大将皆是一愣。王奎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我有眼无珠。”呼延庆止住笑,目光锐利地看向王奎,“先前听闻王元帅知礼明义,是个响当当的汉子,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可信啊。”
王奎本已下令将他拖下去斩了,闻言又改了主意:“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呼延庆淡淡道,“只恨我信了传言,竟来见你这等不分是非的小人。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你杀了我,难免落个‘滥杀忠良之后’的千古骂名,我呼延庆不过一死,倒也值了。”
“你!”王奎被他说得心头火起,却又按捺不住好奇,“你且说清楚,何为不分是非?”
呼延庆挑眉:“你口口声声说我呼家是叛贼,可到底谁是叛贼?谁大逆不道?谁祸害黎民百姓?王元帅,你是凭眼睛看,还是用心感受?”
王奎愣住了。
呼延庆又道:“我祖父呼延丕显的为人,你总该听说过吧?西宫娘娘庞赛花让他保驾护航去寺庙还愿,他怎会犯下‘臣戏君妻’的罪名?这等拙劣的构陷,你真的信吗?”
王奎沉默了。他虽是庞文提拔的人,却也听过呼延丕显的威名,心中本就对当年的案子存着疑虑。
“我今日孤身来见你,是信你王奎眼不瞎、心不盲。”呼延庆语气恳切,“可你上来就把我绑了,还要杀我……这样的胸襟,我呼延庆真是瞧不起。”
王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是喝道:“松绑!”
军兵们连忙解开绳索。王奎站起身,踱了几步:“我是大宋官员,直接借船给你,于理不合。这样吧,咱们三阵赌输赢——我派人与你较量,若是你胜了,我便让你们过河;若是你输了,便自行绕道,如何?”
呼延庆一口答应:“好!一言为定!”
王奎让人归还了兵器,连岳鹏举也一并放了,还派了艘战船将他们送回南岸。
回到大营,呼延庆将经过一说,萧赛红又惊又喜:“真没想到你竟能说动王奎,这三寸不烂之舌,真是厉害!”
次日一早,北岸的战船果然并成一排,如一座浮桥般伸到南岸。王奎骑着马立在岸边,身后军兵严阵以待,显然是怕呼延庆反悔强渡。见南岸并无异动,他心中对呼延庆又多了几分佩服。
“呼延先锋,”王奎朗声道,“昨日说好三阵赌输赢,今日便由你我先较量一番如何?”
呼延庆点头:“好!”他转头对萧赛红道,“四娘,若是我输了或是受了伤,谁也不许上前帮忙,这是我与王元帅的约定。”
萧赛红点头应下,又特意看了呼延平一眼。
呼延平果然急了:“那怎么行?他要是伤了你,我定要敲碎他的脑袋!”
“听话!”呼延庆眼睛一瞪,“军中无戏言!”
王奎也对身边大将下令:“我与呼延先锋单独较量,不许放冷箭,不许插手!”
吩咐完毕,二人各自牵出马来。呼延庆翻上踏雪乌骓,手持方天画戟;王奎也跨上战马,横握大刀。两马对立,气势陡然攀升。
护国河畔,一场关乎六十万大军能否顺利渡河的较量,即将开始。岸边的军兵们屏息凝神,连河水似乎都放慢了流速,静待着这场龙争虎斗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