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老者消散后的渊碑之域,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宁静。锈月的瘢痕彻底消失,天穹恢复了深邃的墨色,却不再压抑。星屑菌丝花的光芒变得柔和而稳定,舰形墓碑上的星图纹路熠熠生辉,仿佛在呼吸。青铜律柱的搏动声沉稳有力,如同大地的心跳,每一次震动都与周元眉心的光暗印记产生微妙的共鸣。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天地的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只需一个念头,他便能“看”到律柱深处流淌的源质脉络,能“听”到墓碑星图中记载的古老战歌,甚至能“触摸”到空气中每一缕源气的流动轨迹。他成了这片世界的“映照”,一个活着的规则枢纽。
然而,这份力量带来的并非安宁,而是一种更深的警兆。
周元缓缓闭上眼,神魂感知顺着律柱的脉络向下延伸,深入深渊底层。那里,是连太极镜心的“映照”之力都难以完全穿透的禁区,一片连“虚无”都显得苍白的绝对黑暗。
“它们醒了……” 周元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
就在刚才,他清晰地“听”到了。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回响”。几股沉睡了不知多少纪元的古老意志,正在那片黑暗中缓缓苏醒。它们的气息,与之前试图污染镜心的“腐龙噬光”同出一源,却强大了百倍、千倍!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罪”与“污秽”,是世界诞生之初就被放逐的、最原始的“源罪”!
“是谁……打破了‘锈月之枷’?” 一个沙哑、仿佛无数颗砂砾在摩擦的声音,从深渊底层传来,带着无尽的怨毒与贪婪。
“是‘映照’的气息……新的‘镜心’……它……活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尖锐而阴冷,如同冰锥刺骨。
“活的‘源质’……多么……美味的……新鲜血肉……” 第三个声音充满了疯狂的食欲,仿佛一头饥饿了亿万年的巨兽,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三股截然不同的邪恶意志,在深渊底层碰撞、交织,形成一股足以让任何圣者神魂崩溃的恐怖威压。这股威压顺着律柱的脉络向上攀升,所过之处,星屑菌丝花的光芒瞬间黯淡,舰形墓碑上的星图开始扭曲、剥落,连青铜律柱的搏动都变得滞涩起来。
“不好!” 夭夭脸色煞白,她能感觉到,一股比“锈月”更加古老、更加邪恶的力量,正在从下方涌来,要将这片刚刚恢复生机的世界,再次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周元猛地睁开双眼,眉心的光暗印记骤然亮起。他心念一动,一股柔和却坚定的“映照”之力从他体内扩散开来,如同温暖的潮水,抚平了墓碑星图的扭曲,稳住了律柱的搏动,也重新点亮了星屑菌丝花的光芒。
“没用的……” 周元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它们是‘源罪’,是世界规则本身都无法彻底净化的‘原罪’。我的‘映照’之力,只能暂时延缓它们的侵蚀,无法真正伤害到它们。”
他能感觉到,自己掌控的“映照”之力,面对这些“源罪”时,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砍在了一团没有实体的浓雾上。刀再快,也无法斩杀不存在的东西。
“那……我们怎么办?” 夭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从未感到如此无力。星尘老者代表着绝对的“秩序”与“虚无”,尚且能被周元以“吞噬”与“炼化”对抗。可这些“源罪”,却是连“存在”与“虚无”的概念都能污染的终极污秽,仿佛是世界本身的一个致命缺陷。
“源罪”苏醒的威压越来越近,深渊底层的黑暗仿佛有了实体,正沿着律柱的纹路向上攀爬,所过之处,一切都开始“腐化”。青铜墓碑的表面浮现出恶心的、如同霉菌般的绿色斑点,星屑菌丝花的光芒变得污浊,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周元的目光,变得无比决绝。
他缓缓抬起手,天元笔再次出现在他掌中。笔尖,凝聚起一点光暗二气交织的光芒,这光芒中,不仅有他自身的祖龙之气,更有太极镜心的本源之力,以及一丝从“终焉归寂”中“炼化”而来的、属于“秩序”的冰冷气息。
“你要做什么?” 夭夭察觉到了他意图的危险性。
“它们是‘源罪’,是世界规则的‘毒瘤’,” 周元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常规的力量无法消灭它们,因为它们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所以,我要做的,不是攻击它们,而是……修改规则。”
他要以自身为笔,以镜心为墨,以这片天地为纸,强行书写一道全新的、专门针对“源罪”的……“净化”规则!
这无异于一场疯狂的豪赌。他要以自己刚刚掌控的、尚不稳定的“映照”之力,去强行篡改世界底层的逻辑。一旦失败,不仅他自己会神魂崩毁,这片渊碑之域,甚至可能因为规则的混乱而彻底崩溃!
“以我之名,执掌映照……” 周元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渊域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他手中的天元笔,开始在空中缓缓划动。
笔锋所过之处,不再是源纹,而是一道道蕴含着“净化”、“升华”、“剥离”等玄奥概念的……规则符文!每一个符文的出现,都让周围的空气产生一阵剧烈的扭曲,仿佛空间本身都在抗拒这种修改。
“疯子……你这个……疯子!” 深渊底层的三个古老意志似乎也察觉到了周元的意图,发出了惊恐而愤怒的咆哮。它们能感觉到,周元正在书写的东西,是专门为了克制它们而生的“天敌”!
“阻止他!快阻止他!” 那个充满食欲的声音尖叫着。
“腐化他!污染他!让他和我们一起……沉沦!” 怨毒的声音嘶吼着。
“源罪”的威压瞬间暴涨到极致!深渊底层的黑暗如同沸腾的沥青,猛地向上一涌,瞬间淹没了大半个律柱!无数由纯粹污秽构成的触手,从黑暗中伸出,带着刺鼻的恶臭,朝着周元疯狂地抽打、缠绕而来!
“休想!” 夭夭清叱一声,源髓玉骨出现在她手中,神性光辉化作一道屏障,挡在周元身前。然而,这光辉在接触到“源罪”触手的瞬间,便开始迅速黯淡、污浊。她只能勉强支撑,根本无法完全阻挡。
“噗!”
一根触手突破了屏障,狠狠抽在周元的后背。他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猛地一颤,笔尖的符文瞬间扭曲,差点溃散。
剧痛传来,但周元的眼神却更加清明。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以我神魂为薪柴……以我血肉为祭品……” 周元的声音,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天元笔上!
“嗡——!”
天元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笔尖的规则符文,瞬间变得清晰、稳定!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符文被书写出来,它们没有四散飞溅,而是开始相互连接,形成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散发着神圣与净化气息的……规则法阵!
法阵的中心,正是周元自己。
“就是现在!”
周元一声断喝,天元笔的笔尖,带着整个规则法阵的全部力量,朝着自己眉心的光暗印记,狠狠地点了下去!
“以我为引,规则……降临!”
“轰——!”
无法形容的光芒,从周元的眉心爆发!那不是光,而是“净化”本身!是“源罪”的绝对天敌!
光芒所过之处,那些由“源罪”构成的黑暗触手,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如同积雪遇到烈阳,飞速地消融、瓦解!深渊底层传来的邪恶威压,瞬间被遏制!
“啊——!这是什么?!我的力量!我的力量在消失!” 那个充满食欲的声音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净化……这是……‘源质’最初的……‘净化’……不!这不可能!它早已被……” 怨毒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快退!回到深渊最底层!回到‘污秽之源’!否则我们会……” 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三股“源罪”意志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如同三只受惊的野兽,飞速地向深渊底层退去。它们带来的黑暗与污秽,也在“净化”之光的照耀下,飞速地消退。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律柱上攀爬的黑暗尽数褪去,星屑菌丝花重新变得纯净,舰形墓碑上的霉菌斑点也消失无踪。整个渊碑之域,仿佛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洗礼,变得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生机勃勃。
光芒散去,周元的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天元笔“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眉心的光暗印记也变得黯淡无光。强行书写规则,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甚至连神魂都受到了巨大的反噬。
“周元!” 夭夭连忙扶住他,看着他虚弱的样子,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周元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抬起头,望向深渊底层。那里,三股“源罪”的气息虽然暂时退去,却并未消失。它们如同三头蛰伏在暗处的毒蛇,依旧在贪婪而怨毒地窥视着。
他知道,刚才的“净化”规则,只是将它们暂时击退,并未造成致命伤害。它们退回了“污秽之源”,在那里,他的“净化”之力难以触及。
而且,他能感觉到,自己强行书写规则的行为,虽然成功击退了“源罪”,却也让这片世界的规则变得有些……不稳定。律柱的搏动中,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杂音,星图的轨迹中,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偏差。
他修改了规则,但也让这个世界,出现了一丝“裂痕”。
“暂时……安全了……” 周元喘息着,声音沙哑,“但它们……还会回来……”
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必须找到彻底解决“源罪”的方法。而这个方法,或许就隐藏在这片渊碑之域的秘密之中,隐藏在那些舰形墓碑的星图里,隐藏在青铜律柱的搏动深处。
周元扶着夭夭的手,缓缓站起身。他捡起地上的天元笔,目光扫过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的世界。他的眼神,从疲惫,到坚定,最终化为一片深邃的平静。
风暴暂歇,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拉开序幕。他需要找到那些沉睡的“钥匙”,解开深渊底层的最终封印。而第一步,就是解读墓碑上的星图,找到通往“源罪”核心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