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程景华的小团体看不下去的帮助下,程景华身上的毛毛虫才被清理干净。
但他那惊魂未定、衣衫凌乱、头发如同鸡窝的狼狈模样,已然成了全学堂的笑柄。
陈耀祖这才退开一步,对着程景华,脸上带着十二分的“真诚”与“无辜”,躬身道:
“程兄,实在抱歉,小弟绝非有意。许是这地上……嗯,不太平整。还望程兄海涵。”
程景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耀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难道能说这虫子本来是他放在陈耀祖桌上的吗?
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感受着周围那些毫不掩饰的嘲笑目光,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经此“毛毛虫事件”,程景华算是彻底颜面扫地,短时间内再也兴不起找陈耀祖麻烦的念头了。
而陈耀祖兵不血刃,仅凭一个“意外”,便轻松化解了这场幼稚的挑衅,其沉稳、机智与恰到好处的“反击”。
更是让陆嘉、沈知言等人暗自佩服,也让一些原本中立观望的监生,开始重新审视这三位来自长乐郡的“关系户”。
时间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月,自从毛毛虫事件之后,程景华那一伙人并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而陈耀祖他们也迎来了国子监的第一次月考,气氛肃穆而紧张。
所有监生按号入座,笔墨纸砚皆由监丞一一查验,确认无误后,静待开考钟声。
陈耀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习惯性地整理着笔具。
当他拿起那个用了许久、略显陈旧的竹制笔筒时。
指尖却传来一丝极其微妙的异样感——笔筒底部的衔接处,似乎比平日里要松动些许,仿佛被人动过手脚。
他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指尖悄悄用力,将那处松动的接口稍稍掰开一条细缝。
目光向内一瞥,心脏骤然一沉——只见笔筒内侧,赫然贴着几卷细如发丝、密密麻麻写满字迹的绢纸小抄!
好阴毒的手段!陈耀祖眼神瞬间冰冷。
若非他心细如发,又对此物极为熟悉,恐怕根本发现不了这精心设置的陷阱。
一旦在考试中被搜出,人赃并获,月考舞弊的罪名坐实,莫说他是六皇子举荐。
便是皇子本人,在国子监这森严规矩面前,也绝无转圜余地,唯有被开除一途,前程尽毁!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离正式开考还有片刻时间。
他不动声色地将笔筒微微倾斜,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用指尖灵巧地将那几卷要命的绢纸抠出,攥在手心。
随后,他假意侧身整理鞋履,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那几卷绢纸便如同被风吹落的枯叶。
悄无声息地从半开的窗户缝隙中飞了出去,落入窗外的草丛,瞬间不见了踪影。
做完这一切,他心中稍定。
但立刻想到,对方既然对他下手,难保不会同时对王富贵和姚宗胜出手。他不能明示,只能用暗号。
陈耀祖坐直身体,右手手指看似无意识地、极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笃、笃笃、笃”。
这是他们在鸿儒书院时就约定好的、代表“警惕、检查随身物品”的暗号。
王富贵和姚宗胜正摩拳擦掌准备考试,听到这熟悉的节奏,两人皆是微微一怔,随即不着痕迹地看向陈耀祖。
陈耀祖目光沉静,视线快速扫过他们案上的笔筒、砚台、镇纸等物。
两人立刻心领神会,虽不知具体是何问题,但信任让他们毫不犹豫地开始行动。
王富贵假装打了个哈欠,伸懒腰时手臂“不小心”碰倒了笔筒,里面的毛笔散落一地,他连忙弯腰去捡,趁机仔细检查笔筒内外。
姚宗胜则拿起砚台,假装要添水,手指在砚台底部和边缘细细摩挲。
这一检查,两人皆是后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
王富贵的笔筒夹层里,同样塞着几片写满策论要点的薄木片!
姚宗胜的砚台底座,竟然是用特制胶泥黏住的,轻轻一抠就能打开,里面藏着抄有算学公式的丝绸!
两人又惊又怒,心中大骂程景华卑鄙无耻!
他们不敢怠慢,立刻效仿陈耀祖,借着各种看似自然的动作,或将其碾碎混入墨汁。
或揉成团塞进袖袋深处准备伺机处理,总算是在开考前最后一刻,将这些致命的“证据”彻底清除。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与冰冷的怒意。
经此一遭,他们算是彻底领教了这京城学府里的阴私手段。
日后行事,需得更加谨慎,随身物品也绝不能再摆放易于做手脚的物件。
惊险过后,考试正式开始。
经义、策论、诗赋……一科科考下来,陈耀祖皆从容应对,发挥稳定。
直到算学试卷发下,他快速浏览一遍,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喜。
这次的算学题,出得极难!
远超乎寻常书院的水平,涉及到了复杂的工程测算、粮饷分配、甚至还有一道关于不规则地形面积计算的题目,这显然是为了选拔精通实务的人才。
然而,这种难度,正中陈耀祖下怀!
他在鸿儒书院时便对数理格物极有兴趣,私下钻研颇深,再加上前世带来的思维优势。
对于这些需要逻辑和技巧的题目,他非但不惧,反而跃跃欲试。
那道地形计算题,旁人或许需要繁琐的分割求和,陈耀祖却直接运用了类似“微积分”的极限思想。
通过无限分割与求和来逼近精确值,虽然表述上仍用这个时代的数学语言,但思路清晰,方法巧妙。
另一道关于河道清淤土方计算的题目,他引入了工作效率与时间的反比关系,建立简易方程,迅速得解。
他的答卷上,不仅答案准确,其解题思路之新颖、步骤之简洁,足以让任何一位算学博士眼前一亮。
“只要足够难,便能拉开差距。”
陈耀祖心中笃定,笔走龙蛇,将自己的学识与智慧尽情挥洒在答卷之上。
王富贵和姚宗胜虽不如陈耀祖这般惊艳,但也凭借扎实的基础和灵活的头脑,顺利完成了大部分题目。
终于,所有科目考试结束,钟声敲响,监丞开始收卷。学堂内弥漫着考后或轻松或忐忑的气氛。
就在这时,坐在前排角落的一个瘦高监生——正是程景华的忠实跟班,名叫赵铭的,突然猛地站起身。
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义愤填膺”,大声喊道:“祭酒大人!学生有要事禀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刘祭酒眉头一皱,沉声道:“何事?考后再说。”
“祭酒大人!此事关乎国子监清誉,关乎考试公平,学生不敢不报!”
赵铭声音更高了几分,指着陈耀祖三人的方向,厉声道,“学生方才考试时,偶然瞥见陈耀祖、王富贵、姚宗胜三人,神色鬼祟,似有传递纸条、偷看夹带之嫌!
此等舞弊行径,简直是对国子监规训的亵渎,是对所有寒窗苦读学子的不公!请祭酒大人明察!”
“哗——!”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