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弘的葬礼办得简单却郑重。
全谷缟素,气氛肃杀。
凌薇亲自主持,一身素白,立于坟前,未掉一滴泪,只言“此仇必报,此志必承”,声音不大,却如金铁交鸣,砸在每个参与葬礼的谷民心头。
葬礼结束,权力的交接才真正开始。
凌薇深知,杀了苍羽,埋了司徒弘,不过是撕开了旧秩序的口子。
要让这隐鳞谷真正姓凌,还需立威、定规、聚人心。
立威,她已有赫赫战功和肃清内奸的铁腕。
定规,则需细致功夫。
她并未急着召开大会宣布新政,而是先做了一件事——清算与抚恤。
吴昊和侯三联手,依据季容的供词和后续查证,雷厉风行地将谷内查实的幽冥阁暗桩连根拔起,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行刑那日,校场血气冲天,凌薇亲自监刑,面色冷峻。
隐鳞谷上下,再次见识了新谷主的狠厉,噤若寒蝉。
与此同时,她对在之前内乱中战死的司徒弘护卫、以及跟随自己剿匪、平叛中伤亡的弟兄,给予了极其优厚的抚恤。
钱粮、田地、乃至其家眷未来的生计,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尤其是为救她而重伤的石头,凌薇几乎将谷内最好的伤药都用在了他身上,每日必亲自探望。
这份对敌冷酷、对己护短的姿态,让原本惶惑的人心,渐渐有了依托。
肃清内鬼、厚待功臣之后,凌薇才颁布了新的《隐鳞谷规》。
这谷规并非简单的禁令,更像是一套简易的律法和组织章程。
明确各级职权,细化奖惩条例,尤其强调了“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一视同仁”。
她设立了“功勋簿”,无论出身,凡有贡献,上至阵前斩将,下至改良农具,皆记录在案,按功行赏。
同时,也设立了“刑律堂”,由赵铁柱这等性情耿直、铁面无私之人执掌,专司纠察、审判。
最让谷民震动的是,凌薇宣布,将部分原本由高层把控的田地和山林,分给无地或少地的谷民耕种,收取的租赋远低于以往,并承诺若能开垦新田,三年不纳粮。
此令一出,底层谷民欢声雷动,忠诚度直线上升。
恩威并施,隐鳞谷的风气为之一新。
原本还有些摇摆的中立派,见凌薇处事公允,手段老辣,也渐渐归心。
季容更是彻底摆正了位置,兢兢业业处理内政,不敢有丝毫怠慢。
内部初步稳定,凌薇的目光投向外界。
她加派了数倍于从前的斥候,严密监视朔风城方向以及所有通往隐鳞谷的道路。
她知道,司徒弘身死,苍羽伏诛,消息瞒不住多久。
幽冥阁主力,还有可能被惊动的朝廷,都不会善罢甘休。
这一日,凌薇正在新建的简陋沙盘前推演周边地势,吴昊与侯三联袂求见,脸色凝重。
“谷主,朔风城有异动!”吴昊沉声道,“守将陈望突然大肆征调民夫,加固城防,城外哨卡也增加了数倍。看架势,不像寻常操演。”
凌薇眼神一凝:“我们派去送信的人,有消息回来吗?”
侯三摇头:“没有。如同石沉大海。要么是信没送到,要么……就是送到了,但那陈望另有打算。”
凌薇沉吟。
侯三送出的信,揭露了隐鳞谷与幽冥阁勾结谋夺朔风城的阴谋。
若陈望相信,加强防备是正常反应。
但如此大张旗鼓,是确信隐鳞谷会去攻打?还是想引蛇出洞?或者,他根本不信那封信,此举是针对其他威胁?
“幽冥阁那边呢?”凌薇又问。
“我们抓到的舌头交代,幽冥阁主阁位于西北‘葬神沙漠’深处,具体位置无人知晓。阁主之下,设‘四象使者’,‘执刃使’苍羽便是其中之一。苍羽身死,其麾下势力虽被我们清剿大半,但主阁绝不会坐视。据传,‘四象使者’中,以‘朱雀使’最为神秘,也最得阁主信任,执掌阁内刑罚与暗杀,恐怕……”吴昊没有再说,但意思很明显。
内忧暂平,外患已至。
朔风城态度不明,幽冥阁强敌环伺。
凌薇走到窗边,看着谷内袅袅炊烟和远处操练的士兵。
“传令下去,”她转身,目光锐利,“暂停一切外部活动,收缩防线。加派暗哨,监控方圆五十里。所有工坊,全力赶制箭矢、修补兵甲。农事不得耽误,我们必须能撑过可能的围困。”
“另外,”她看向侯三,“想办法,再探朔风城!我要知道陈望到底想干什么!还有,留意是否有朝廷兵马调动的迹象。”
“是!”
吴昊与侯三领命而去。
凌薇独自留在沙盘前,手指划过代表朔风城的那块木雕,又掠过代表葬神沙漠的茫茫沙地区域。
局面比她预想的更复杂。
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她需要破局的关键。
光靠隐鳞谷这点力量,固守尚可,进取不足,更别说同时应对两大强敌。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几枚冰冷的令牌上。
幽冥阁……或许,敌人的敌人,未必不能成为暂时的盟友?
比如,那位“聆风使”?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她脑中勾勒。风险极大,但收益,也可能超乎想象。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乱世求生,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既然退了就是死路,那便只能迎着风浪,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