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涵的心瞬间沉入冰窟。据点遇袭!徐荣暴起!溃兵围堡!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邙山深处的烽燧堡是他们唯一的根基,一旦失守,不仅前功尽弃,所有人包括重伤的徐荣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走!立刻回山!” 墨涵没有丝毫犹豫,眼中寒芒暴射。王允府这条线刚刚搭上,宫墙内的希望曙光初现,绝不能被后院的大火吞噬!
三人如同离弦之箭,再次遁入洛阳城污浊的阴影,以最快的速度向邙山深处潜行。沿途风声鹤唳,西凉兵的盘查似乎比往日更加严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墨涵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强压焦躁,避开大道,在崎岖的山野间亡命奔行。
当墨涵等人终于抵达烽燧堡外围时,已是次日黄昏。残阳如血,将山崖映照得一片凄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堡垒下方狭窄险峻的小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有穿着破烂皮甲、明显是流民出身的己方兄弟,也有装备相对精良的溃兵。一道简陋的、用滚木礌石临时堆砌的防线横亘在小路尽头,后面是李大、王虎等仅存的二十几名汉子,人人带伤,血染衣襟,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决绝,死死握着武器。而在防线外几十步的地方,约莫百余名同样狼狈不堪、但眼神凶悍的溃兵正虎视眈眈,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满脸虬髯,穿着残破的军官皮甲,正挥舞着一柄环首刀,对着堡垒方向破口大骂,正是胡轸!
更让墨涵心头一紧的是,防线最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拄着木棍,摇摇欲坠却如同磐石般屹立,正是徐荣!他身上缠着的布条再次被鲜血浸透,脸色惨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骇人的凶光,死死盯着胡轸,如同受伤的猛虎。显然,昨夜正是他的突然爆发,才勉强击退了溃兵的第一波冲击,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徐荣!你个叛徒!太师待你不薄,你竟敢勾结山贼,残害同袍!还不速速开门投降,老子给你个痛快!” 胡轸的咆哮在山谷间回荡。
“呸!胡轸!你这董贼的走狗!若非牛辅那狗贼暗算,岂容你在此狂吠!想进堡?踩着老子的尸体过去!” 徐荣的声音嘶哑,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他身边的李大等人也齐声怒吼,士气竟被徐荣这垂死之躯强行提振起来。
墨涵藏身在一块巨石后,迅速观察形势。敌众我寡,己方伤亡惨重,士气全靠徐荣一口气撑着。胡轸的溃兵虽然也疲惫,但人数占优,且急于夺取堡垒休整,攻击必然更加疯狂。硬拼,必败无疑!
“都尉,怎么办?冲下去?” 张骁急声问,手按在刀柄上。
“不!” 墨涵眼神冰冷,“擒贼先擒王!张骁,你带阿鼠、泥鳅,从侧翼悬崖摸下去,绕到胡轸后面那堆乱石后面埋伏!听我号令!” 他指向胡轸后方不远处一处乱石堆。
“是!” 张骁三人立刻领命,如同狸猫般消失在陡峭的崖壁阴影中。
墨涵深吸一口气,猛地从藏身处站起,大步流星地沿着小路向下走去!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什么人?!” 胡轸厉声喝问,溃兵们也紧张地举起武器。
李大等人则爆发出惊喜的呼喊:“都尉!是都尉回来了!”
徐荣看到墨涵,紧绷的身体似乎微微一松,随即又绷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墨涵无视胡轸,径直走到防线前,目光扫过浴血的兄弟们,最后落在徐荣身上,声音沉稳有力:“徐将军,辛苦。接下来,交给我。”
徐荣喉头滚动了一下,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向后退了半步,将主位让给了墨涵。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让堡垒上的所有人精神一振!
墨涵这才转过身,锐利如刀的目光直视胡轸,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风声:“胡轸?董卓麾下都尉?带着一群残兵败将,不去向你的主子摇尾乞怜,跑到我的地盘上撒野,是嫌命长吗?”
胡轸被墨涵的气势一慑,随即恼羞成怒:“黄口小儿!大言不惭!这邙山都是太师的!识相的立刻献出堡垒,交出徐荣这个叛徒!否则,老子将你们剁成肉泥!”
“董卓?” 墨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他现在自身难保!关东诸侯已起兵讨董,檄文传遍天下!袁绍、曹操、孙坚……数十万大军正扑向虎牢关!你们这些败兵,不过是董卓丢出来拖延时间的弃子!还做着回洛阳领赏的美梦?”
墨涵的话如同毒针,狠狠刺入溃兵们心中。他们本就是被关东联军击溃的残部,一路逃亡,士气低落。墨涵点破他们弃子的身份,更点出关东诸侯声势浩大的讨董,瞬间在溃兵中引起一阵骚动。恐惧和茫然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胡轸脸色大变,厉声吼道:“休听他妖言惑众!太师神威……”
“神威?” 墨涵厉声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他的神威就是火烧洛阳?裹挟天子?迁都长安?把好好的帝都变成焦土,让百万生灵涂炭?这就是你们效忠的主子?!看看你们自己!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到这里,还想抢同为汉家子民的栖身之所?你们的刀,不去砍董卓,不去砍异族,却对着自己的同胞!你们算什么军人?一群助纣为虐的懦夫!刽子手!”
“住口!” 胡轸气得浑身发抖,挥舞着刀就要冲上来。
就是现在!
墨涵眼中寒光爆射,猛地一声厉喝:“动手!”
胡轸身后不远处的乱石堆后,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暴起!张骁、阿鼠、泥鳅!他们憋足了劲,将早已准备好的、涂抹了易燃松脂的火箭,用强弓对准了溃兵队伍中堆放辎重和草料的地方!
“咻——!咻——!咻——!”
三支火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入草料堆和几辆破败的大车中!
“轰!” 干燥的草料瞬间被点燃!火苗借着风势,猛地窜起!浓烟滚滚!
“火!起火了!”
“后面!后面有敌人!”
溃兵队伍的后方顿时大乱!火光和浓烟成了最好的混乱催化剂!
“杀!” 墨涵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战机,拔刀出鞘,身先士卒,如同猛虎下山,第一个冲出了防线!他身后的李大、王虎等汉子,早已被墨涵的话语点燃了胸中的血气和对溃兵的仇恨,此刻更是被墨涵身先士卒的勇猛所激励,爆发出震天的怒吼,紧随其后,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撞向陷入混乱的溃兵!
胡轸猝不及防,他刚想转身去扑救后面的火势,墨涵的刀已经到了眼前!那刀光快得如同闪电,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杀意!胡轸毕竟是沙场老将,惊骇之下勉强举刀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胡轸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崩裂,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心中骇然:这年轻人好大的力气!
墨涵得势不饶人,刀势如狂风暴雨,每一刀都直奔要害,狠辣刁钻!他融合了前世战场搏杀和霸王戟法的精髓,招式大开大阖又奇诡莫测,将胡轸逼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堡垒上的徐荣,看着下方墨涵如同战神般的身影,看着他以寡敌众却悍勇无匹的气势,看着他精准抓住战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谋略,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他想起墨涵救他时的话,想起他对自己“将才”的评价,想起他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对董卓的滔天恨意……一股久违的热血,竟然在这垂死之躯内隐隐沸腾!
“兄弟们!杀光这群西凉狗!” 徐荣猛地发出一声沙哑却充满力量的咆哮,拄着木棍,竟也踉跄着冲出了防线,加入战团!他虽然重伤,但沙场悍将的底子犹在,每一棍挥出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极大地鼓舞了己方的士气!
主将被压制,后方起火,侧翼被袭,加上徐荣这员“叛将”的突然爆发……本就士气低落的溃兵彻底崩溃了!他们哭喊着,互相践踏着,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胡轸在墨涵凌厉的攻势下,已是险象环生。他心中惊惧交加,知道大势已去,虚晃一刀,转身就想逃跑。
“想走?!” 墨涵眼中杀机毕露,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电,手中短刀化作一道追魂索命的寒光,直刺胡轸后心!
“噗嗤!” 利刃入肉!
胡轸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刀尖,口中鲜血狂喷,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恐惧,轰然倒地!
首领授首,残存的溃兵更是魂飞魄散,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没命地向山林深处逃窜。一场危机,在墨涵的雷霆手段和精准算计下,以己方惨胜告终。
战斗结束。堡垒前的小路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疲惫不堪的幸存者们默默地打扫着战场,收敛同伴的遗体,气氛沉重而肃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焦糊味,令人作呕。
墨涵站在胡轸的尸体旁,胸口微微起伏。他脸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眼神却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他俯下身,从胡轸腰间解下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西凉军都尉的凭证。
徐荣在李大和王虎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到墨涵面前。他看着墨涵手中染血的令牌,又看看眼前这个年轻却如同山岳般沉稳的身影,心中再无半分犹豫。他猛地推开搀扶,单膝跪地,对着墨涵,以最标准的军礼沉声道:“末将徐荣,愿为都尉效死!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张骁、李大、王虎……所有幸存者,无论新老,看着浴血归来的墨涵,看着跪地效忠的悍将徐荣,一股难以言喻的热血和归属感在胸中激荡。他们沉默着,齐刷刷地单膝跪倒,冰冷的兵器顿在地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如同无声的誓言。
墨涵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沾满血污却眼神坚定的脸,扫过跪在身前的徐荣,最后落在手中那枚冰冷的狼头令牌上。烽燧堡的根基保住了,人心,也在此刻真正凝聚!他收起令牌,伸出手,重重地按在徐荣的肩膀上,声音低沉而有力:“起来!从今往后,我们同生共死!这邙山,就是我们讨还血债的起点!董卓,还有他欠下的累累血债,我们……一笔一笔,跟他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