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的话像一枚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周万里紧绷的神经。
应急灯惨绿的光线下，两个男人对视着，海风的呼啸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恐慌尖叫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表哥？或者说…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周万里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半秒。
暴露了？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是拍卖后的异常举动，是面对王先生时的镇定，还是……这个王超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但长期游走于危险边缘的本能，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做出了应对。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脸上甚至没有出现王超可能期待的惊慌。
相反，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目光扫过旁边同样因突发状况而惊疑不定的王局长和两名安保。
“称呼？”周万里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王先生，王局长，我觉得现在讨论如何称呼我，似乎不是最紧迫的问题。”
他抬手指了指漆黑一片的船体和远处传来的骚动：“我们，以及这船上所有的人，好像成了别人的‘拍卖品’。而买家，显然不怎么友好。”
他成功地将焦点从自己身上转移，引向了眼前更大、更致命的危机。
王局长果然被拉了回来，脸色煞白，也顾不得再找周万里的麻烦，对着安保低吼：“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海盗吗？！”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财富和地位在赤裸裸的暴力威胁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两名安保也是一脸紧张，按着耳麦徒劳地试图联系，但显然通讯依旧完全中断。
王超深深地看了周万里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对他如此迅速地掌控情绪、转移焦点感到一丝惊讶，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但他没有再追问，而是顺势接过了话题，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却多了一丝凝重：
“王世伯，恐怕不是普通的海盗。时机、手段、还有刚才的广播……像是精心策划的。他们提到了‘特殊货物’。”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周万里和王局长。
王局长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惊恐地看向周万里，又迅速避开。
那个U盘！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要命的U盘！难道这些人是冲着那个来的？还是……冲着他其他的“生意”？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从通往主甲板的入口处传来，伴随着几声粗暴的呵斥：
“都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
几个黑影出现在应急灯昏暗的光线边缘。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或戴着面罩，手里端着紧凑型冲锋枪，动作专业而警惕，瞬间封锁了出口，枪口冷冷地指向平台上的几人。
真正的武装分子！他们竟然如此快就控制并搜索到了船尾区域！
王局长吓得差点瘫软，被一名安保下意识地扶住。另一名安保下意识地将手摸向腰间，但立刻被其中一名匪徒用枪口猛地一指，厉声警告：“别动！想死吗？！”
那名安保顿时僵住，缓缓举起双手。
王超也依言慢慢举起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配合，目光却飞快地扫视着这几个不速之客，评估着他们的装备和行动模式。
周万里同样举起了手，心跳如擂鼓，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这些人训练有素，不像乌合之众。他们目标明确，控制节奏极快。
一名似乎是头目的匪徒走上前，目光冷冽地扫过几人，最终落在了衣着最显昂贵、气质也最惊慌的王先生身上。
“你，”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生硬地问道，“是船东之一，王？”
王局长牙齿打颤，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匪徒头目似乎很满意，又看向周万里和王超：“你们，和他一起的？”
王超连忙开口，语气带着惶恐：“不、不是，我们只是刚好在这里遇到……”他试图撇清关系。
但匪徒头目显然没兴趣细究这些，粗暴地打断他：“闭嘴！现在，所有人，跟我走！去主宴会厅！快！”
枪口的威胁下，没有人敢反抗。王局长几乎是被安保搀扶着，王超也表现得很顺从。
周万里混在他们中间，低垂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眼角的余光却在不断观察着环境、匪徒的人数、武器配备以及可能的路线。
他们被押解着，走向那片曾经象征着极致奢华、此刻却已成为巨大囚笼的宴会主厅。
越靠近主厅，空气中的恐惧感就越发浓重。哭声、压抑的抽泣、粗暴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
厅内只点亮了少数应急灯和匪徒带来的强光手电，光线混乱而刺眼。
曾经衣香鬓影的宾客们此刻如同受惊的羔羊，密密麻麻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不少人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空气中弥漫着香水、汗水和尿骚味混合的怪异气味。
匪徒们分散在四周，持枪看守，眼神冰冷而警惕。
偶尔有人因为动作稍慢或发出声响，就会立刻招来厉声恐吓甚至枪托的殴打。
周万里被粗暴地推搡着蹲下，挤在人群边缘。
他迅速扫视全场，看到了不远处同样蹲着的秦屿和叶小倩。秦屿脸色铁青，紧紧护着叶小倩，眼神中充满了屈辱和愤怒，却不敢有任何异动。叶小倩则把头埋得很低，肩膀微微颤抖。
王局长和王超也被押到了附近蹲下。王局长面如死灰，嘴里不停喃喃自语，似乎快要崩溃。
王超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身体姿态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完全蜷缩，反而隐隐保持着一种可以随时发力的松弛感。
这个细节让周万里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匪徒头目拿着一个手提式的扩音器，走到宴会厅前方原本乐队演奏的小舞台上，冰冷变调的声音再次响起：
“各位绅士淑女们，晚上好。再次欢迎参加本次‘幽灵拍卖’。”